风梧自阿仲手里拾起那枚银簪,端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宣判,“你既知罪,且跪着罢!”说完转身入了屋内。屋内青鸿还被困在水中,可怜水已失温,又欺她一身寒凉。只是她已无暇顾及己身,屋外纷乱她虽不能亲见,然隔着一道门窗总还是听个大概。林柏已拼尽全力,奈若何天命如此!召太子猖狂诡诈,玉室高深莫测,他几个越人流落帝都,要想全身而退实非易事!
风梧上前解了青鸿身上所有捆绑,语意诚恳地道了声,“委屈你!我也未想到会耽搁这许久!”
青鸿抬头冷眼睨视,恨声道,“林柏若死,我与你就是血海深仇!”
风梧笑笑,抬手抚了抚咽下刺痛,反问,“若然死的是我呢?可会招你一丝心怜?”
青鸿哼之,“那我当寻一酒肆,痛快畅饮三百天!”
“哈!哈哈!”风梧惨淡一笑,自怀中取出东宫谕旨,“皇太子邀我往东宫一叙,你可有意随行?”
青鸿愣了一下,随即语意坚定,“我自然要去!”她也知道此是探听青鸾下落的唯一机会。
风梧又问,“那么,方才那话我再问一回,若然死的是我,可会招你一丝心怜?”
青鸿仍怒目炯炯,却不得不改换言辞,恨声答,“我当遍寻天下美酒,每年到你坟前祭上一杯!”
“哈哈!”风梧又敞怀大笑,“果然鸿儿最称我意!你当记得你今日所言!但有背弃当与我同葬!”
青鸿不屑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恨不能即刻飞去东宫以探究竟,追问说,“几时去?如何去?”
风梧带笑看她,心头思绪翻涌。他知此去非是与皇家太子听琴颂诗、品茗畅谈这般简单,玉家太子不过是傀儡,背后操纵之手或是那程门少主,或是天子。邀他之人若真是天子,那此番入局便是要定何去何从了!匡玉室除青门,还是助青门反玉室,事关他风王族百年之兴亡!
“先行更衣。”风梧沉静言说,一改往日嬉闹之色,“此去你须挂侍卫之名,故还得委屈你乔扮男装。”说完即传令婢女重奉新衣,侍奉青鸿出浴,他则是颇具君子风度地又退出了正堂。
风梧合了房门,站在门阶上,抬头望了望将近正午的太阳,已值深秋,加之今日云层翻涌,虽得白日暄暄,却无半点暖意。风梧兀自叹了一声,依台阶坐下,又瞄一眼跪在阶下的阿仲,未置一言,只当视而不见,自顾陷入沉思,将这纷纷半日又重头细细思量一回。
林柏即得实证却只有两人上门索要青鸿,可见那领兵的林枫应该是已撤出帝都、退回东越了!留林、蔚两个收拾残局,竭力救人,可知东越陈兵之说或已成定局!宫中偏在此时传出谕旨,未知是否越女带孕之身已然事发?那宣旨宫人的几番试探,又是否是替天子探问南召意图!
倘若越女之秘已败露,那天子伐越总是避无可避!拉拢风室则是他玉家当务之急,故先问联姻帝姬之议!可是又忧心风室别有居心,又不得不拿国师之罪加以警示!以上,想来如是!
风梧正沉定心绪分析时局,忽见门卫引领一人急匆匆入了庭院,不觉心头振奋,扬声问说,“可是柒先生那里又得甚么新消息?孤正两难,未知有无好事赠我!”
来人至门阶近前,行了礼才答说,“回太子,正是柒先生有要事相告。”说时顾看左右,见房门紧闭似乎冒犯不得,而庭院疏阔又全然无所遮掩,不禁心疑:莫不是要在这门阶上言说要事?
风梧觉察他顾虑,嘱道,“无妨!四面墙外皆有密哨,绝无隔墙之耳!柒先生何意,你尽管说!”
来人这才放心,却仍是向风梧身边又近了近,躬身俯首陈说,“柒先生刚刚收到讯息,越国境内有兵马之动,初阳城,丹阳城,皆有调兵,方向是往柏谷关。柒先生以为,无论此是谁人之计,此象当是太子所言‘以待锵鸣’之锵鸣矣!显然东越之利剑是指向帝都!青玉终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