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东珠
赵嬷嬷听着声儿，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回过身子，她双眼深凹进眼眶里，眼下也是重重的乌青色，应是许久未曾合眼。她瞧见尹南安，嘴角颤了颤，又再凑近了瞧，这才敢确认。
“姑娘，姑娘哟，你怎地这会子回府了呢？”她担忧上前，握着尹南安的手腕仔细查探，左右见她瘦了些，又念到老夫人的近况，泣了两滴泪珠子，慌忙拽着衣袖去拭。
“带我去见祖母。”尹南安回握了握赵嬷嬷的手，急切道。
“哎！哎！”赵嬷嬷连连应是，也顾不得规矩，拉着尹南安的手便往正堂里去。
虽是夏日，老夫人的里屋却垂着帘子，府医见着尹南安，匆匆行了一礼，便自顾忙去。
屋子浓浓的药草味熏得尹南安眼眶都泛了红。
“姑娘，您陪老夫人说说话，老夫人今日都不曾睁眼。”赵嬷嬷将尹南安扶到榻前的椅子上坐下，话到出口都带着哽咽。
尹南安心头一紧，俯下身去，双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轻轻摩挲着。
“祖母，祖母，我是南安呐。”她在老夫人耳畔轻轻唤着，鼻子一酸，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赵嬷嬷给尹南安斟了茶，搁在她身侧的小几上。“府医偷偷跟我说了，老夫人这是心疾，药石难医。二公子刚出事那会儿，老夫人还强撑着，日日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只时日长了，她再如何压着心头思虑，也再压制不住。”
赵嬷嬷又拭了拭眼角，“前些日子侯爷也被请进宫。老夫人派人去打听，消息好不容易递出去，却迟迟不得回复。这一急，便晕厥了过去。”
尹南安细细听着，拉着老夫人的手，一遍一遍轻唤。
“祖母，北宸他无事。祖母你要快快好起来。”
话音落下，老夫人的手指尖蓦地动了动。尹南安一喜，挂着满脸的泪，继续唤她，“祖母你若不信，便睁眼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老夫人浅薄眼皮下的眼珠子轻颤了颤，似在挣扎着要睁眼。
尹南安忙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塞进老夫人手心里。
“祖母，你摸摸，可摸出是什么了？”
一根黑色嵌金绞线从老夫人拽着的手心里露出来，细绳那头，串着一颗指甲盖大的东珠。那日她从萧二公子身上寻那贴身物件无果，二公子便从随身带的行李里取了这颗珠子出来。
龙四见着那珠子，还不等尹南安问出来由，便倒豆子似得将珠子缘何得来讲了一遍。
听龙四所说，在萧二爷还是四五岁小小的萧二爷时，老夫人平日里最爱佩的东珠玉簪子上的东珠丢了，这玉簪子算不得名贵，却是老夫人娘家一代代嫡长女传下来，意义自然不凡。
萧二爷见老夫人为此连着几日胃口欠佳，便找小厮打听了祖母那几日去过的地方，下了学堂便一处一处去寻。他是个闷葫芦性子，不爱找人打听，就这么闷着脑袋寻，寻到第七日，方才在后院一处石缝儿里寻着。
后来，老夫人也未将这失而复得的东珠重新镶回那玉簪，反倒是寻工匠给东珠打了孔，用细黑绳子串着，交给萧二爷。
老夫人只道，自己并无生出个女儿来，这簪子再往下也传不了了，不如就给她这宝贝孙儿，也算祖孙二人之间有个念想。
至此，无论萧二爷去何处，都会将这颗东珠带着。
他原本想着在自己大婚的时候，再将这颗东珠拿出来，交由尹南安保管，怎料事出突然，让这东珠早早见了新主子。
当然，萧二爷的想法，龙四不知，尹南安更无从得知。
“祖母，您可记得这东珠。二公子无恙。”尹南安瞧着老夫人逐渐有了些意识，激动得带了哭腔。
老夫人眼皮抬了抬，一瞬又卸了力般垂下，手指却将手中东珠捏紧了些。
赵嬷嬷瞧见老夫人的动静，激动得在榻前来回踱了两步，继而便扭头跑着去唤府医进来。
府医拎着药箱，跑进来赶忙为老夫人把脉，几息后，面露喜色，赶忙从药箱里取了枚参片，压到老夫人舌下，转身对尹南安急道：“姑娘对老夫人讲了什么？继续讲！老夫人身子已有起色！”
府医是几日都不得这般好消息，赶紧领着院中丫鬟嬷嬷跟着去配药煎药，临走时又吩咐嬷嬷，有任何情况都要唤他来查探。
赵嬷嬷面颊上挂着泪，连连应下。
尹南安摩挲着老夫人的手背，脸上也挂上一丝丝笑容，她轻声细语，将这一路遇着的事儿，报喜不报忧细细说给老夫人听，讲到萧二公子对老夫人的挂心时，老夫人眼角使劲抽了抽，眼皮也掀起一半来。
尹南安瞧见老夫人不算清明的眼，透过眼里的浑浊却分明瞧出满目的慈爱来。
“南...安...”老夫人声音嘶哑低沉。
“祖母，我在！”尹南安眼泪涌出来，她避开脸上的湿润，将老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祖母，南安陪着您！”
老夫人脑袋有些晕沉，还是竭力将头往尹南安这侧转了转，嘴角扯了扯，似要给尹南安一个定心的笑。
‘祖母，不出十日，二公子便能在您榻前侍奉。这几日，由南安替代二公子伴着您。您可要快快好起来，莫要让二公子瞧着心疼！’
尹南安拿过一旁备着的帕子，轻轻替老夫人擦着手，又将老夫人手里那枚东珠取出来，拿到老夫人眼前晃了晃。
“您没白疼二公子，这东珠，他可当宝贝般日日带着呢！”
尹南安顺手擦干面颊上的泪，不愿让老夫人瞧着难过。
老夫人没多大气力，只从嗓子里细细发出一声“嗯”，嘴角挂起的笑，却是比第一次的笑自然许多。
尹南安不敢让老夫人太过操劳，只又将那东珠放进老夫人手中，笑着道：“一会府医再来给您瞧瞧，等您身子好些，南安陪您去廊下晒太阳，跟您讲讲趣事儿。”
她一向不信鬼神，此时也忍不住双手合十，感恩老天垂怜！老夫人醒了，二公子想必能少些愧意，能心无旁骛做自己的事。
“给老夫人用的什么参？”
“去库房取，要用最好的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