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呐，自从你来了侯府上，老夫人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今日我同她聊到你，瞧得出来，老夫人很是喜欢你。”邹氏抚着尹南安的手，步子不疾不徐。
“想必你也是很敬重老夫人，瞧着已改口唤‘祖母’了。”邹氏面上笑得欢喜，略带冰凉的手心在尹南安手背上拍了拍。
尹南安附和笑着，只等着邹氏的重头戏。
“既然你同老夫人这般有眼缘，又是我们永铭侯府的恩人之女。若是不弃，我想认你做干闺女。”邹氏话落，明显察觉尹南安步子一僵，她却是步子不滞，手上挽着人继续走。
月光洒下来，零星几盏宫灯的小道上并不亮堂，两人虽离得近，面上却都似笼着雾霭般。
“你唤我一声母亲，也还了我膝下无女的愿。日后我为你备上一套丰厚的嫁妆，侯府的产业日后也有你一份，定不比我那几个儿子少。”
她言辞真诚，煞有其事的模样，若是寻常人听着，怕是要落下几滴泪来。
尹南安依旧一言不发，就像听着他人的趣事一般，丝毫不过心。
“南安，你觉得如何？我找人算了，后日便是吉日。”邹氏反握住尹南安的手，言语中满是期待。
“祖母可知晓夫人的意思？”尹南安面上浮现刻意的笑容。
“老夫人定是欢喜的，我想着，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邹氏眸子躲闪了下，面上笑意半分不减。
尹南安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笑脸迎上邹氏。
“夫人有这般意思，南安心中自然是欣喜的。”
邹氏这般一听，知晓定是自己开出的条件尹南安还算满意，她伺机再添一把柴火，道：“我们能有这天定的缘分！先前严氏给你几个铺子，我送你的铺子，定不比她的差！”
尹南安巧笑颔首，却是在邹氏得意之时，喃喃道：“后日太急，二公子也不在上京。夫人想听南安唤一声‘母亲’，不如等日后南安给您敬儿媳茶时，也不晚。”
这话出口，邹氏面上的容色一僵，便悉数敛了先前的欢愉劲儿。她沉下脸，眸光锁在尹南安面上，似一张烙铁，要将人脸烫穿。
“若不是瞧在老夫人的面上，我如何会给出这样的台阶？若是你不知好歹...”她语调愈发冷冽，却是被尹南安半道打断。
“夫人，南安知晓您现在说的是负气话，我不会往心里去。”她见离自己院子不远，便浅浅行了一礼，“夫人送到这里便成，早些歇息方好。”
她撂下话，便快步往自己院子跑，身后静的很，应是邹氏还驻足在原地。她没回头瞧，心像颠簸了许久的汽水突然被揭开般，漫天的泡沫肆无忌惮压下来，盖住了她原本的心思。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决绝回复邹氏，原本她心中打的腹稿，句句都是迂回礼让，可话出了口，却似一匹疯马，牵扯不回。
院子里静得很，略带仓皇的脚步声无不出卖了她内心的乱。她晃晃脑袋，算了，不做他想。邹氏对她的不喜也不是一两日。
她踏进院门，未瞧见秋月，便径直往自己屋里走，却在路过那一小方池塘时，听到弱弱一声，“阿姐？”
尹南安心里本就乱，这静谧夜里倏地听这一嗓子，身子本能地一顿。
意识回笼，她自然知晓，喊她的人，便是尹浔枝。
她没有应声，显然对她的叨扰十分不喜。
“姐姐何苦如此同侯夫人对着干？”尹浔枝未出门，自然也未做妆发，略显苍白的脸在月下显出凄凉来，“若是我有姐姐这般服气，便也能认命了。”
尹南安皱了皱鼻子，她如今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管旁人的顾影自怜。
“早些歇着吧。”
她移步要走，却是听尹浔枝不清不淡地笑了两声。“父亲在世时，你便是这样，为了那钟书渠，失了魂魄，我以为你变了，没成想，如今还是这样...”
尹南安脚步一滞，侧过头去怔怔望向她。她这是，在批判自己是个恋爱脑？怎的用尽手段牟利的人，却标榜起人间清醒了？
她垂眸反思了下，貌似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二公子有财有颜，又愿意交人交钱，可同那耍脸子装清高的钟书渠不同。
她显然不愿再理尹浔枝，毕竟她如今这样，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尹浔枝却眸色漆黑，在月色下满是笃定。“我若是你，一定会选那趋利避害的舒坦大道。”
尹南安来了兴致，她意识到同尹浔枝这般牵扯几句，倒是将与邹氏谈话的龃龉清散了大半。她提了裙摆，在尹浔枝身侧也找了块石头坐下。
“何为利？何为害？”
“有些路还未走，就能瞧见道前头的淤泥。”尹浔枝轻笑两声，“其实这几天我在院里呆着，也想明白了一点，这世间女子何其多，我未必要日日盯着阿姐你。”
“嗯？”尹南安倒是未曾想她会有如此清醒，一双水眸满是不解望向她。
“若是我们姐妹，能相互帮衬扶持，哪里会不如如今这般强？”尹浔枝没有望向尹南安，倒是抬眸瞧着天上弦月，“当然，我并不是求与你的姐妹情深，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
尹南安问道：“交易？”
尹浔枝眸色亮起来，道：“如今姐姐的困境，浔枝有法子破解！”
尹南安蹙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尹浔枝巧笑起身，她一席长衣未佩束腰，清瘦的身子荡在衣料里，倒显出几份轻柔。
“阿姐可再信我一次，若是我的法子不灵，可凭阿姐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