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莲池离开后，萧前川没有听从木禾的建议直接回到九天神殿，而是转头去往了游戏池。
萧前川记得一重天西南区原本是一片竹林。
每每雨过天晴，笋尖便会一个接一个冒头，生机盎然，郁郁葱葱。
可如今这片区域的环境与一重天其他荒芜之地无甚区别，脚下土块干硬，沙石飞尘漫天。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成了人声鼎沸的游戏区。
之前的骚乱并没有影响观众们高昂的兴致，一个个围成圈伸头直往井里瞧。大大小小无数井口围满了人。
他们神情异常激动，有的趴在井边痛哭流涕，有的对着井中愤怒咆哮，还有的癫狂大笑。
萧前川避开人群绕到一旁，转头看到一人匍匐在角落里不停地冲来往的观众磕头。
“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就快消散了。求你们只要一分灵力就好，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乞讨者？”
萧前川从没想过竟然能在神域看到这样荒唐的一幕。
这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实世界不同。
这里可是神域啊！
神域之中皆是天生灵物，生来便带着其他世界里凡人不可企及的力量。
张口呼风唤雨，抬脚上天入地。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神明。
可就在这里，萧前川竟然见到了一个乞讨者。
就算是百年前，他还是水神萧君的时候也不曾见过，想过，神域竟能出现这般情形。
那乞讨者注意到了停在面前的年轻人，瞬间扑到了对方脚下。
“求你！行行好吧！我只要一分灵力就够了。”
萧前川看着脚边那个灰扑扑的身影，蹲下身来问道：“一分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你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在萧前川眼里这个人已经快要油尽灯枯，需要大量的灵力滋养才能恢复生机。
可他却依然如此卑微地祈求一分灵力。
萧前川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出来。
乞讨者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同他说这些，一时呆愣住了。
寻常时候那些来往的人大多都会无视他，或是一脚把他踢开，再骂上两句。
哪里会有人屈尊蹲下身来同他正经说话？
偷偷抬眼看向来人，乞讨者瞬间泪流满面。
“我终于……等到你了。主人！”
萧前川一怔，伸手剥开对方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心中疑惑更甚。
他并不认得这人。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少年。本该是如花的年纪，却消瘦得如同风干的枯草，唯有那双湛蓝的眼眸让萧前川觉出几分熟悉之感。
过去成为水神的漫长记忆他并没有流失，可搜遍脑中的面孔，依然对面前的这张脸毫无印象。
“你是谁？”
这一句话出口，乞讨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许是体内本就缺水，根本哭不出几滴泪来，他整个脸都憋得通红，无从发泄的委屈只能转化为干嚎。
游戏区本就够热闹，哭喊声没引来太多关注，但萧前川着实受不了。
他伸手堵住少年的嘴，掌心攥着的一颗灵珠顺势滑进对方口中。
咕嘟～
少年喉结滚动，灵珠入腹瞬间化为能量令这具身体恢复到了巅峰之时。
干瘦的脸颊圆润起来，展现出稚气未脱的可爱，一双眼睛欢脱灵动。
“唔……唔唔……”
见少年不再哭喊，拼命眨眼，似是有话要说，萧前川收回手沉声道。
“长话短说。”
听闻此言，正准备滔滔不绝诉说自己这百年间苦难日子的少年立刻闭上了嘴。
大眼珠子左转右转想了半天，他也没能想出怎样用最精简的语句把事情讲明白。于是只能先说出自己最想说的那一句话。
“神君！小鸢好想你。”
盯着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湛蓝眼眸，萧前川一瞬间想了许多。
这该不会是我的孩子吧？
不不不！当年自己水神之躯被雷霆尽毁，神魂也分散残缺，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孕育新生？
萧前川摇头，对自己的脑洞感到无语。
等等！小渊？小冤？小鸢！
百年前有过交集，蓝眼睛，叫自己主人，他是……
“蓝色鸢尾！”
“嗯嗯！呜……主人，我化形了。我好努力的，等了你好久好久。”
萧前川心神一震，上下左右来回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年，满眼欣慰。
“太好了！真好！好孩子。”
当年他遭受天罚的时候这株蓝色鸢尾还未重生过来。本以为九渊所有生灵都会随着他开启的镜中裂隙穿梭到其他世界获得新生。
如今看来世事无绝对，这孩子是个有造化的。
可想起他一身灰袍脏兮兮的在地上乞讨，萧前川嘴角又沉了下来。
见少年被自己身上的气势吓到，萧前川无奈将人揽入怀中，轻抚他的发顶，安抚道。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小鸢紧咬牙关，用力点头。
糟糕！他又想哭了。
安抚好怀中的少年，萧前川环顾四周将人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天罚之后九重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游戏池是怎么回事？”
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小鸢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那里一片虚无，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股压迫，浑身都紧绷畏惧起来。他干笑两声，却说起了别的。
“主人，听听我的故事好不好？你知道吗？我的种子被你埋在九渊寒潭底下，当年你被邪灵蛊惑受了天罚陨落之后，我也不在了。”
萧前川眼眸微动，“不在了”这意思是……
小鸢不是在九渊之中获得的新生！
并且神域众生都以为当年水神已经陨落，而不是被封印成为了阵眼？
正神乃至天道向整个神域生灵隐瞒了这件事，同时也没多少人知道他曾借镜仙之力开启了通往异世的通道。
所以九重天众生灵不知道除了神域，他们还有别的生路可去！
萧前川眸色转暗，听小鸢继续他的故事。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记忆非常混乱，就好像……有两个我。”
小鸢想要解释清楚，着急地比划着。
“两个我，一个在蓝天白云，绿草连天的旷野上随风摇曳。一个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书桌上静静平躺着。后来我又变成了一个，一个只能平躺的。”
“我躺了很久，等了你很久。久到我那两分记忆全部融合在一起，才终于活过来。”
萧前川越听越觉得熟悉，这情况不就跟日照神君一样？
只不过那位要更为复杂一些。
先是洛邪，又是凌警官，然后是太阳神。
萧前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朵小花只是分成两半，尚且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来融合，日照神君恐怕更难。
这情况比他想象中要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