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对我自己的语言天分很有自信的,在年轻的时候,我曾和大多数山里人一样,到大城市中打工,那是为了好玩,面对的是哪里的人就用哪里的话跟他们交流,总之是没有一个人能猜对我的家乡究竟是哪里。
所以,听了雨梅的话,我的脑子立时传过一帧帧关于苗人的“画面”,以及他们应该用的语言。
当我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五官一定都扭曲到了一起,出现了极其滑稽的神情,因此逗得雨梅开心地笑了起来:“苗人各派系之间,总会相互走动的,在他们各自的语言之外,应该会有一种是可以共通的吧?”
“有,但是也不止一种。”我道,“苗人支系如果按服饰的颜色来分,则是四种:青、红、花、白。再细分则有六种,分别是:黔东支系、施洞支系、台拱支系、巴拉河支系、革东和革一支系。
“要是按服装的款式来分,那就更多,有什么东苗西苗、剪头仡佬、披袍仡佬、锅圈苗、平苗、八番苗等等。
“除了各自的语言,他们有三种通用的语言,即黔东方言、挂丁话、苗北土语。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要是从深山里走出一个九股人,也许跟贵州黔东苗人聊天都有如鸡同鸭讲。”
我一面讲一面跃向栈台,而我的脑子也像是得到了飞跃,突然明白了雨梅这个问题的意思。这一想通不要紧,却导致了我的身体暂时和神经中枢失去了联系,差一点掉到了海里。
如果不是我有很好的武术根基,还真就渔民面前出糗了。
我站定了之后,立即转去问雨梅:“你的意思是,小郑带的那群人,有可能是苗族的人?”
雨梅向我伸来了手,我将她拉上了岸,她表现得很自然:“你看他们的衣着,布料虽然质朴,但颜色花哨,很有可能就是你提到的花苗。”
雨梅自小生活在越南,所见的苗人不多,却也不是说没有见过,十几年前,就曾经有七八十个苗人自公母山顶分到越南去。
可是,那些苗人我是最熟悉也没有了,他们的衣服经过当地的仡佬族的影响,已经不完全是自己的服饰了,我是认得出的。
我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认识别的地方的苗人?”
雨梅抚着我的额头,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或者他真就去了某个旅游公司做导游呢?”
听得雨梅的后半句话,我立即改变了主意:“要不要玩得更刺激些?”
“你是说……”
我点了点头:“我们先回酒店,到了晚上再跟踪他。”
雨梅立即道:“可是你不担心苗人发现我们,感受到了恶意,会出现误会?”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曾经跟她说,苗人天生有一种危机意识,当有异族人靠近的时候,他们会立刻感应到,而且保持警惕。
“所以我才说这么弄会比较刺激,看到时候小郑是什么反应。”一想到郑航的老实脸,遇到这种情况产生的尴尬,我便大起了玩性。
说着,就拉着雨梅从人多的地方走,过了海岸之后,叫了一辆三轮车,前往黄瑞的酒店。
三轮车是当地的一种常见的交通工具,在北方也叫“三蹦子”,前部为驾驶位,后部是车厢,厢体一般为金属制半圆形,座位分左右两排,座位上有用布和棉絮做成的坐垫,每边可坐三至四人。车厢上安装防雨篷,后部车厢下面装有弹簧和两个轮子。座位下面是一个木箱,可以开启,里面存放车夫的工具杂物等。
到了酒店,黄瑞出乎意料之外,在门口迎接我们。因为我们的关系不错,而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通常都是晚上才能腾出时间来见我。想不到这次,竟然在门口等着,也没有事先给我个电话。
一阵寒暄之后,他便半拉半推着我们去到了一间贵客包间,在他的一声指示之下,服务员分成两排,齐刷刷地给我们上菜。
等菜肴上齐了之后,他又不和我们一同进食了,推脱着有事情要忙,就离开了。我和雨梅面对着八仙桌上满满地一桌菜,自然是为难。
到了后来,只好叫服务我们的一个服务员,让她找来她的同事,把我们没有动过的菜分掉。而我们动过了,又吃不完的,则另外打包,带回酒店当宵夜也好,什么都好,尽量做到不浪费食物。
我们在酒店的柜台处,获悉了我们被安排到的房间以及钥匙,便先行回房,打算洗个澡换上舒适的衣服,等夜一黑,就开始暗中调查郑航。
但当我们打开了房间的门,就看到了郑航,正正地坐在客厅居中,最显眼的一张沙发之上!
郑航自然是在等我们,为了不使我们受到惊吓,他才选择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可我还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按说他见到了我们,应该是开心的先和我们打招呼才是。而这时,他却是坐着发愣,手中还捏着一只空酒杯,显示着他已然喝过了酒,只是喝了多少,暂时还不知道。
而且,我和雨梅进门之前,并无任何准备,当然也就不会轻手轻脚,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我们进来。
本来我是要秘密调查他的,不料他竟然反将了我一军,是以,我当时就想大喊一声,雨梅的手势比我快,她竟一个反手,捂住了我的口。
不过,并不妨碍我发出声音。这时郑航有了反应,他抬起了头来,发现了我们,他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导致酒杯从他的手中掉出。
好在他没有白跟我学武术,酒杯在落到地面摔碎之前,被他抓了回来。
从这种情形看,他其实是不确定我们也在涠洲岛,大概是无意间看到了大堂的登记册,见到了我们的名字,所以电话也不打,直接潜入了我们的房间。如果刚才我的声音不被拦着,可能吓得他大跳起来。
因为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精神恍惚之极。
我忽然为我要夜查他的计划感到过分,于是轻轻地推开了雨梅的手,尽量以轻柔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