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那声音,我立即就知道了他是谁——那个和苏尔亚谈话的老者!
如今他已经不是黑袍裹身,连脑袋也包在其中,而是换上了一身黄色的喇嘛装束,阔袖而长衣,双肘尽露。一面双手合十,一面走了进来。
可是,他是看不见的!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的目光没有看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的焦点,却能形态自然,一路坦途。
该死的宁武,虽然关于他的信息讲得不是很多,但是这么重要的一点他竟然也没有讲。
“你……”雨梅惊道。
“不得无礼。”我赶紧回头向雨梅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黄鼠狼,才再转回来应道,“上师好机灵的听力。”
“呵呵呵,”盲僧笑道,“老我不是用眼睛看你们,也并非用耳朵听,全是心眼所见。”
我违心道:“佩服之极。”
可是在我的心里,非常想骂他装腔作势,实在虚伪。如果我不是还有些问题尚未想通,决计不会这么说话。
他怎么自称的?不是老衲、不是老朽、更不是贫道,而叫“老我”,实在有够臭屁的。老我,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老人的自称,但是用得最多的却是基督教徒,他们的祷文中就有这么一句:“父啊!求你对付这个‘老我’,好让我有你的生命……”
人性本善或本恶一直是很大的争议,但是二者都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基督徒常以“有罪”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所以在教会就会常听见基督徒彼此劝告要摒弃老我,放下罪恶。
老我即有罪之身,包括大小姐脾气、社会背景造成的敏感、自卑或嫉妒、恶念及悔意……总之,只要不是上帝,其他一切生命均可称为“老我”。
所以听他这么称呼自己,不但觉得臭屁,还有点不伦不类之感。
“还有一个新朋友,一直不曾出声,这是为何呀?”盲僧看着黄鼠狼的方向道。
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黄鼠狼。
我看也就黄鼠狼这样的人能治他,只见黄鼠狼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不以为在说他。
“不用看了,老我就是在说你。”盲僧道。
“我?”黄鼠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盲僧也不讲话,微笑着点头。
要不是我在昨夜里,听到了他在黑暗里,讲的那些见不得光之事。我一定会被他的慈善的笑所感染。
但这时,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我人笨,不会讲话,大师不要见怪。”黄鼠狼道。
“凡有大智慧者,多显大愚,请不要妄自菲薄。”
“他哪里有大智慧,他是真的笨,圣僧。”宁武大声道。
“武老弟说笑了。”盲僧朝宁武点了一下头道,“都进屋说话吧,请。”
我道:“大师请。”
其他人也客气得请着他。他顿了一顿,似乎在感知谁的存在,然后定位在我的右边,道:“宥聪,你来陪我进屋。”
“是。”宥聪应了一声,然后走到盲僧的旁边,扶着他先行一步,向屋里走去。
见到这样的情形,我不知道怎么了,胸中顿生一股无明业火,几乎要烧得我难以忍耐了。我和宥聪一直相敬如宾,当他是自己的兄弟,那盲僧还真是不客气,真当自己是小主了么?
宥聪为人忠厚,我该怎么跟他解释,那人其实是好人也有限,千万不要掉入陷阱,被他利用了。
雨梅和黄鼠狼倒是懂我,至少他们也听出了这个所谓的圣僧就是昨晚的老者。我还得想个好法子,让宁武这个榆木疙瘩,用拳头来想事情的人看穿他的真面目。
当然,一口咬定盲僧是坏人,我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从他和苏尔亚的口中得知,至少已经有两个人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
等他们走过了石桌,雨梅才过来挽着我,也走进屋去。
进门后,是一个大堂,很有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全是实木装饰,堂内不设有桌椅,只是在地上铺着不少的蒲团但不是乱摆,很规整的分布在左右两边和正中。在蒲团之前,都设有矮桌。正殿之上,有个神台,空有香炉,死灰,却没有任何神像。
就算我没有在昨晚见过他,从这个细节上也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圣僧,大师,连喇嘛恐怕也是假的。
我和雨梅坐到了右边第一个位置,宁武坐我旁边,这次他破天荒的没有跟黄鼠狼坐一边。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这里是盲僧的地盘,他自然是坐到了正中间,他坐了下来,才道:“各位请坐,鄙宅简陋,还希望不要嫌弃。”
我道:“大师是向佛之人,当然是清心寡欲,不拘于世俗繁琐。”
这话又是讲得我脸红耳赤,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向佛,但好听的话讲给装十三的人,那总不会有错的。
听完,盲僧又是双手合十,微笑着向着我点头,宁武这时才开始向他解释我和黄鼠狼三人,在介绍到我的时候,不知道是我太过于敏感还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了盲僧的唇上和鼻孔有细微的变化。
这时从偏听走出来一个端着茶水的女人,使得厅上一时鸦雀无声。
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大而深邃,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脸颊洁净而白皙,以至于白洁的羊毛发套也有些黯然失色,两条黑长的辫子从发套两边自然垂在丰盈的胸前。
她穿的是裸袖长裙,两条粉藕也似的手臂裸露在外。裙上挂着许多珊瑚、蜜蜡、绿松石串子。
她无疑是漂亮的,漂亮到就算我身边坐着雨梅,也想大方的多看两眼。但漂亮是漂亮,如果要兼美而有之,却比不上雨梅。
“她是圣僧的女儿,刚开始我知道他有女儿,我也不敢相信,后来听说不是所有喇嘛都不能结婚生子,我才没有那么惊讶。”宁武小声道。
“怪不得你之前对骆燕爱理不理,原来你小子是选择太多啊。”我提醒他已经有了骆燕。
“少胡说八道。”宁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