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专门给咱们社员画的识字卡片。”郁葱对着郝校长,矜持的点点小脑袋。
当再次面对社员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散去,盯着那些交头接耳的人。
她一个个的盯着,原本像炸开锅的大教室,也慢慢安静下来。
这个年头近视眼很少,眼神也都不错,要是放在几十年后,学生们就是被老师盯着,怕是都不容易注意到。
这是她的首场课,一旦镇不住这些年纪比她爸妈还大的社员,日后的活动可就很难进行了。
“之前朱榆老师已经教会大家写阿拉伯数字和汉语拼音了,今天开始学文字。”
她的声音洪亮,只要礼堂安静,就连最后一排都能听清楚。
说着,她拿出新鲜出炉的一小摞识字卡片,开始讲解,道“这是苹果。”
识字卡片是长方形的,一半画着红色苹果,上头还有一个绿色的柄,另一半则是写在米字格里的文字,字的上面还有汉语拼音,看起来一目了然,十分鲜明。
登时,讲台下面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犹如一大窝嗡嗡的蜜蜂。
“哎呀,这不是过年才能吃到的苹果?”
“你家能过年吃,我家连过年都吃不上。”
“不许交头接耳。”郁葱用板擦敲了敲黑板,跟我一起读,道“pingguo
苹、果。”
这回下面倒是跟读了,有了图画帮助记忆,社员虽然不会写,但是也能勉强记住。
郁葱拿出新的卡片,带着众人跟读几遍,又把识字卡片上的图画遮住,只留字的部分,让社员举手回答念字音。
社员都缩着脖子,不敢看讲台上的郁老师,一个人举手都没有。
郁葱指着第一排的位置,道“社员的学习能力都很好,回答正确的人,老师会在第一排写大队名号的地方加两分,而由老师点名,才答对的社员只能加一分。”
她背着小手,慢慢地走在社员中间,继续蛊惑道“课后每个大队的总分都会统计出来,看看八个大队哪个地方的社员更聪明。”
虽然,社员不知道这分加了要干什么,但还真迷迷糊糊的举手回答问题了。
杨柳大队是专业给葱姐捧哏的,更是跃跃欲试。
这一下子,把其他几个大队的积极性就给勾起来,开始争前恐后的回答问题,生怕落后了。
有一部分社员都能抢答念出,但还有反应慢的,郁葱多少都给了些鼓励分。
社员的学习能力比她预料的要好,临时做的识字卡片已经用完,郁葱就开始写工工整整的板书。
她的字不仅一笔一划,还带着拼音,个头还大,保证最后一排也能看清。
从菜苗学到谷稼成熟,种子、苗芽、花朵、根茎、果实。
又学了稻谷、麦子、大豆、小豆、玉米、薯类、粳米、豆角、黄瓜、西红柿。
再从已经学会的字,重新组合在一起,成为新的词语。
首先,是把种子和五谷杂粮凑在一起。
郁葱在黑板上利索的写下板书:豆种、麦种,豆苗、麦苗。
随即,又衍生成,瓜子、黄花……
诸如此类,仅仅几十个字的变化,演变成了上百的词汇。
之后,她擦掉字上的拼音,让八队社员按照蛇形顺序,挨个念这些黑板上的词汇。
一个人都不落下的回答问题,保证了参与率。
因为社员都是农户出身,无论男女都要下地种田,之前他们只种过这些,但大多都从未见过这些庄稼的名字。
一时间,在众人新鲜的同时,又被郁葱各种鼓励着,在八个大队的竞争下,才半个小时下来就都学的七七八八了。
“团泊大队五十五分,红旗大队五十八分、前进大队五十六分,幸福大队六十六分,杨柳大队七十二分,大邱庄大队六十八分、向阳大队六十一分。”
“恭喜杨柳大队社员获得今天聪明学员的荣誉名号,让我们向杨柳大队的卓越风采学习,为杨柳大队的每一位学员鼓掌!”
“噼里啪啦!”掌声四起。
振奋人心,令人激情澎湃。
登时,杨柳大队的社员连血液都沸腾了,为这荣誉欢呼起来。
“既然杨柳大队夺冠,那样我们再看看是哪个大队垫底。”按照郁葱的办事原则,有人哭就有人笑。
鞭策有技巧,不能一味的只鼓励,也不能一股脑的打压。
不然,学员们容易走极端,有的可能就对学习再无兴趣,变得无动于衷,有甚者还会变本加厉的捣乱。
她咳了咳,佯装不可置信,道“哎呀,怎么团泊大队才五十五分?”
她好像陷入自我怀疑中,又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不会呀,团泊大队可是周围几个大队条件最富足的了,怎么社员会是最笨的?”
团泊大队因为地理优势,不仅种的地收成丰饶,就是副业也有声有色,所以自视甚高。
这回被郁老师这么说,各个都闹得大红脸。
他们死死低着头,都不敢看周围人打量的眼神。
甚至,被几个女社员抱着的孩子,羞臊的都哽咽起来。
呜呜,他们是笨蛋……
郁葱似是十分温柔大度,细声细语的安慰,道“一次输赢决定不了什么,下次加把劲,多努力一下。”
“小郁老师,下次我们大队一定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
团泊大队的带头人还是个小队长,姓卢,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深小麦色的肤色,中等身材,长得很结实。
“卢学员,郁老师很期待你和咱们社员的出色表现哦!”
郁葱对“郁老师”这个自称已经很熟悉了。
她神态自然,语气含笑,让人感觉十分赤诚。
本来,卢小队长是因为他们团泊的大队长,下了让他们识字的死命令,才勉为其难过来应付差事的,但这一刻却觉都自己都没脸回家了。
他们社员的平均年纪都赶上郁葱的父辈了,可别看人家年轻,但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要是他们家闺女来讲台上,面对几百口子怕是连话都紧张的说不出来……
晏衔就坐在她讲台的左手边,距离近在咫尺。
看她垂着小脑袋,有那么一两缕头发顺着脸颊垂下来,淘气耷拉在脸颊边翘着,可爱极了。
怎么都看不够……
他瞅着小姑娘得空,还殷勤递上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