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九年,南帝驾崩,成王以谋反为由接连除掉几位年长的皇子,扶持年幼的九皇子登基,自封摄政王,而皇后王氏表面垂帘听政,实则也被成王把控。成王阴狠,想灭掉除了九皇子之外的所有皇子皇女,年仅七岁的二公主南宫若在宫里的几个嬷嬷的帮助下逃离皇宫。
“公主,老奴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这些盘缠您留着,这个人会带您去洛水找袁大人。”洛水袁家是南宫若母亲的娘家。
“那妹妹……”
“三公主会没事的,也许公主到了洛水就能见到了。”
车夫带着南宫若驾着马车赶往郊外。
“在那里!”林中冲出许多黑衣人,将马车包围起来。
车夫被乱箭射死,受惊的马带着车子横冲直撞,南宫若想着躲在马车里也是一死,不如冲出去,或许还有几分生机,便从马车里钻出来滚落在地。
几个弓箭手对准了南宫若,南宫若艰难地爬起来,认命地想要闭上眼睛。却看见一个身着玉色长衫的男子突然出现,手中长剑挥动,便将射来的箭弹开。男子表情随意,看上去就像只是在自家花园里踩到了一根野草,领头的人咬了咬牙,“阁下是什么人,我等是摄政王……”他话还没说完,男子手中长剑微颤,身形一动,便被割破了他的喉咙,“还有人想留在这里吗?”男子微微抬眸,暗含威胁。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一齐冲向男子。
“不自量力。”
南宫若呆呆地看着男子解决掉所有死士,直到他站在面前才她起来才缓缓回神。“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的好友。”男子冲她笑笑,狭长的凤眸中透着几分勾人的慵懒,薄唇献出几分刻薄的颜色,一笑却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让五官变得柔和起来。
“胡说,我父皇才没有什么好友。”南宫若咬牙强撑着说了一句,就晕了过去。
“信与不信随你。”谢庭芝居高临下地看着突然失去意识的南宫若,“不是不信我吗?那还在我面前放松警惕。”他早就看出她已经撑到了极限,只是因为情况危急高度紧张才撑着没有晕过去。
南宫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辆可以用奢华来形容的马车上了,注意到一道视线,她警惕地回头,对上了谢庭芝饶有趣味的双眸。“你醒了?”
“这是哪里?”
“去北昭的官道。”
“我要去洛水。”
“那些死士没能回去,成王便知道你没死,洛水袁家虽说远离朝廷,但终究是不安全。”谢庭芝顿了顿,“你也不想连累你外祖家吧?”
“那你不怕我连累?”南宫若垂眸,略带嘲讽,这个人救她,肯定是有所图谋。
“我说了我是你父亲的好友,”谢庭芝笑笑,“自然会护你周全,你放心便是。”
“……”南宫若扯了扯嘴角,她才不信他的鬼话,“你叫什么?”
“谢庭芝。”谢庭芝淡淡地说。
“你和北昭谢家有什么关系?”南宫若捏紧了衣角,谢家是北昭的望族,她在宫里也略有耳闻。
“我是谢家人。”谢庭芝坦白。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你父亲的好友。”
“……”南宫若皱眉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赌气缩在车厢一角。
谢庭芝见小东西终于消停,冲她笑了笑,闭上眼睛倚在车厢壁小憩。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你。”过了许久,南宫若突然说。
“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好人。”
“但我也不是坏人,不是吗?”
“如果我愿意被你利用,你会帮我复仇吗?”南宫若睁开眼睛,认真地看向谢庭芝。
谢庭芝愣了一下,他自认看破天下所有的计量,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他看向那一双认真的眸子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犹豫。他低头浅笑,隐藏眸中不小心泄露出的感情,从马车厢的暗格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宝石匕首放在她手里,“你一个落难公主,有什么能被我利用的?我说了,我是你父亲的好友,我会护你周全,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你,但是想报仇,就自己拿起匕首。”
目送谢府的管家带着副使及护送的侍从前去安顿,洛望泞只带着暖春跟着谢庭芝到正厅喝茶,客套几句后,洛望泞正盯着茶杯盖子上的彩绘偷偷发呆,就听见厅外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谢庭芝你回来啦。”接着,一个红衣少女便闯进了她的视野,眼前的少女,梳着北昭的发髻,穿着北昭贵族时兴的改良短打,红衣恣意,眉眼间却暗含着一种南宣人的柔美。“你是谁?不会又是这个家伙的小妾吧。果然,”红衣少女望向谢庭芝,“我早说你不是什么好人。”
“在下是西洛使臣洛望泞,受谢大人相邀来此暂住。”洛望泞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就是谢庭芝说的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人?
“你就是西洛的昌平郡主?久仰大名。”红衣少女朝她点点头,没有行礼的意思,“我是……”,她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又缓缓舒展,“我叫若若。”
“你也是谢家人?”
“算是吧。”若若含糊道,“刚才是我唐突了,给你陪个不是。”
洛望泞楞了一下,这少女倒是北昭人风风火火的性子。
“郡主远道而来,在下叫人备了晚膳,郡主好生歇息,明日陛下在琼光殿设宴为郡主接风洗尘。”谢庭芝笑着接了话头。
洛望泞点点头,跟着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侍女离开了。
用过晚膳,洛望泞想到连坐了十几日的马车,忍不住想到花园去走走,谢家千年世家,各处院子古朴大方,错落有致,花间小径曲折有趣,洛望泞一时起意,竟险些在花园里迷了路。远远听见一阵歌声,洛望泞循声走了过去。
若若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哼着一首南宣的小曲,声音轻柔,曲调缠绵仿佛耳语呢喃,“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谢庭芝不同于白日的白色绣金线的官袍,一袭玉色衣衫倚在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玉笛。
洛望泞站在花丛旁一块奇石后,总感觉谢庭芝看见了她还朝她笑了一下,一个侍女便出现在身旁,“郡主可是迷路了?”
洛望泞吃了一惊,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谢府有许些地方设有结界,郡主初来乍到迷路也是有的。”那侍女笑了笑,引着洛望泞回去。
红白交织,仿佛大片的红色泼墨般倾泻在云端,血液和火光几乎充斥了整个视线,突然,她听到一个声音,“爹爹……”这个声音似乎来自她梗塞的胸腔,又似乎来自不知名的远方。
似乎是听到了她微不可闻的声音,身穿红衣的男子向她看来,墨色的长发随意的垂在身后,面若冠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狭长的凤眸带着几分空洞。一瞬间,她突然分辨不出那火焰般的红色是衣服的红,还是血的红。
洛望泞从梦中惊醒,面色苍白,大口喘息着,手紧紧抓住盖在身上被子。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大片的血色,仿佛要吞噬一切火光,似乎从母亲回府那天便开始了,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妖冶的人,仿佛那样的人,天生就适合红色。
“郡主?”听到声音,暖春摸下床,点了蜡烛凑到床前,“郡主脸色好差,又做噩梦了吗?”
“嗯。”
暖春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天还早着,郡主再睡会儿,奴婢在外面守着。”
洛望泞侧过身,抓着帐上垂着的赤金缠珍珠坠子,刚合上眼,眼前又是一片血红,听母亲说从前有个过路的上仙说她魂魄不全,容易夭折,留下一个长命锁,但只能保她到十五岁。洛望泞松开坠子,摸出枕下的长命锁握在手心,渐渐睡去。
清晨,洛望泞吃过早膳,便无所事事的在花园闲逛,一连几日,北帝都没有召见她,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副使好像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她没有办法,只好一日日地闲逛。不过,似乎还有个和她差不多无聊的人。
若若看见洛望泞眼前一亮,“望泞?我正要去找你呢。”
洛望泞眨眨眼,这几日,她虽是无所事事,却与若若成了之交好友。
“谢庭芝今天不在府里,咱们溜出去逛逛如何?”若若悄声说,见洛望泞神色有几分犹豫,又道,“前日你说的栗子糕,我知道一家糕点铺做得极好,我带你去尝尝。”
“好。”洛望泞想了想,她只是客居谢家,出去逛逛应该也没有什么,打发冬冷去告知副使一声,便跟着若若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