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显得太刻意了,明知人在官府手中,所涉及的案子一定不是件小案,这种时候向官府禀明灭帮一事,比冒险去大牢刺杀要有把握得多。
更何况,扬州城内对于南宁郡王府和鬼手帮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以他们犯下的案子来说,涉案主犯难逃极刑,又何必亲自动手再背一条人命?
昭韵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刺客要铤而走险,选择在这个糟糕的时机动手刺杀谷晨曦?
黑煞盟覆灭已有五年,就算报仇这五年间有大把的机会,这么久都没成功,又何须急在这一时。
莫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顶着秦勉之不赞同的视线,机灵地提出告辞,不敢再打扰昭韵静养。
秦勉之正想开口劝昭韵不要多想,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四皇子一脸寒霜,昭示着他此时很不高兴。
昭韵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就见四皇子示意秦勉之先出去。皇子之命秦勉之不敢违抗,只得委婉提醒昭韵还需休息,退出房间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殿下这是怎么了?”昭韵不知发生何事,疑惑地问道,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四皇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坐在旁边用来搁碗的凳子上,直直地盯着昭韵的眼睛十分严肃地问道:“我且问你,香寒的事,是不是与顾君跃有关?”
昭韵闻言一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顾君跃是二皇子的名讳,四皇子身为皇弟,直呼兄长名字,说得上是不敬,可见他现在对二皇子很是不爽。
这下昭韵明白为何四皇子动怒,想必是得知了谷晨曦已死的消息,死无对证无法确认加害香寒的幕后黑手,一时气急才会如此。
至于为什么会来问她,答案就更清楚了,昭韵嘴角一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平静地说道:“殿下才从秦公那吃了个闭门羹回来吧?”
三公主的事,秦公和她知道得最为清楚,四皇子从秦公那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转头杀到她这里来了。
一下被昭韵说中,四皇子沉着脸,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冷哼一声“秦公什么也不肯说,你也一样吗?”
昭韵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不能说,殿下可知,对秦公和我而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污蔑皇族会是什么罪名?”
她只是将军府的庶女,秦公只是大周的臣子,在皇族面前卑微得不值一提,就算心中有猜测,在没有证据辅助的情况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殿下聪明绝顶,又怎会想不到三公主一事与何人有关?”昭韵心知不能一味强硬地拒绝四皇子,只得循循善诱道:
“三公主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身份地位尊贵,放眼大周,胆敢动她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在这个范围内,谁与皇后娘娘、三公主有嫌隙?而谁又有能力可以做成这件事却又不被人察觉和发现呢?”
“在这小范围之中,谁与南宁郡王、鬼手帮有牵扯?谁可以指使大内侍卫在三公主回京路上设伏刺杀?谁又可以在羽林卫的层层防卫下将谷晨曦灭口?”
“其实殿下心中已有人选,何必再来问小女呢?”昭韵一连数个问题让四皇子渐渐平复下来,她把范围已缩小到这个份上,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就算他们能够锁定范围又如何,知道是谁干的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形势比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
四皇子心中有些气不过,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本王也是皇子,更是嫡子,还怕他不成?”
昭韵淡淡一笑,轻声劝道:“殿下当然不怕,可要付出的代价殿下估量过吗?可以达到什么效果殿下考虑过吗?是不是真的可以将他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呢?”
“小女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若做不到这一点,殿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划算的买卖。他有胆子干出这种事,自然会有更大的野心。殿下只需静观其变,一旦他触怒陛下,这才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昭韵感到有些气力不济,虚弱地咳嗽几声。昭韵一语惊醒梦中人,四皇子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
目前所有的线索均指向二皇子,然而谷晨曦一死,没有供词可以咬死二皇子,父皇最多会起疑但不会让他下狱。
对啊,二皇子毕竟比他年长几岁,朝中又有其亲舅舅太傅朱裕为其加持,在朝野中说话倒也有几分分量。
他方及弱冠不过一年,封王不久,虽是皇后嫡出到底资历浅了些,与二皇子硬碰硬委实得不偿失。两人若斗得你死我活,惹了父皇厌弃,哪个都没有好下场。
香寒的仇,他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还需要等待时机。想通这一点,四皇子豁然开朗,诚心道谢“谢谢你,杭姑娘,这个时候给了我当头一棒”
“殿下是关心则乱,待殿下冷静下来可以想清楚的”昭韵牵牵嘴角,不说别的,四皇子是位不错的兄长。
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而动怒,实属人之常情。也无怪乎四皇子生气,二皇子将三公主坑到这般田地,委实不是什么君子作风。
堂堂七尺男儿,竟想出这种阴损法子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令人不齿。一个姑娘家,正值大好的年华被毁了清白,这与杀人有什么两样。
昭韵心里其实还有一则猜测,三公主得罪的或许不是二皇子本人,很难想象一个身居内宫的公主和一个已经开府封王的皇子会有这么大的仇怨。
若是在内宫结下的仇怨,可锁定的范围就更小了,在一国之母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掌珠,几人能有这份胆量?
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四皇子这才注意到昭韵脸色渐白,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已。心中不免内疚,她本就需要静养,耗神陪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定然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