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委屈不明白自己为何挨踹,副队好意提醒道:“姑娘是故意放那西厥骑兵离开,回去通风报信的。你倒好,一刀打乱姑娘的计划,没让你领二十军棍已经很客气了。”
孟浩泽怔怔地望向队伍前头的昭韵,故意放西厥骑兵回去报信?为什么?脑子秀逗了么?
昭韵当然不是脑子秀逗了,本想着放一人回去报信好敲山震虎,现在人都被杀了,不过并不影响大局,西厥将领乌达木不过是晚一两天知道而已。
她此时的全副心神都在夕霞镇上,这两个月来各地军报按时送达大营,无一求援,可西厥骑兵不断犯境,烧杀抢掠完就撤,速度之快让附近的边防军完全来不及反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骑兵为何能精准地突破边防线?
这次借着送粮草的名义视察边防线,昭韵尤为警惕,一路没有让人通报。夕霞镇守将肖长云得到士兵通报时大吃一惊,赶紧去迎他们进来。
“想不到是姑娘亲自带队,肖某有失远迎”肖长云挎着腰刀忙迎上前冲昭韵行礼,昭韵自如地回礼“肖将军客气了,军需辎重关乎前线,大将军自然重视”
肖长云让副将带人安置粮草和人员,招呼昭韵和单陈两位队长走进府衙大堂,昭韵循例问道:“肖将军,夕霞镇近来一切可还安好?”
“托大将军的福,一切都好”肖长云笑呵呵地回答道,昭韵眼光一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幽然“是么?难道肖将军没有接到周边村镇被西厥骑兵洗劫的消息吗?”
姑娘开始挖坑了,单、陈两位队长相视一眼,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二人的交锋。肖长云一时语塞,磕磕巴巴地解释道:“许是今日的消息还没送来,我遣人问问”
“不必了,我们来的时候路过伍家村,全村被一队西厥骑兵洗劫一空,整个村子只有不到五人幸存。”昭韵语气淡然,肖长云听在耳里却汗毛倒竖。
“肖将军,你治下出现西厥骑兵的踪影而你却毫不知情,按军法该当何罪?”这话不可谓不重,肖长云一听连忙跪下请罪并辩解。
肖长云低着头没能看到昭韵眼里的失望之色,龙武卫怕的不是穷凶极恶的西厥,而是来自自己人的出卖。
“你不必说了,我让你见一个人就明白了,带上来”昭韵沉声唤道,从门外走来两人押着一名西厥人进入大厅,肖长云见状脸色一变。
单队长见到两人诧异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姑娘或是大将军的安排。
“肖长云,你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破绽百出。最近一个月内递上来的军报显示,西厥劫掠的范围距离夕霞镇不过二十里,怎么可能这么巧西厥只盯着夕霞镇附近的村落洗劫?”
“前次父亲派人来核查并没有发现异常,调整布防后收效甚微,原因为何?自然是有人给西厥通风报信”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犹如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向肖长云的心窝子。
“一个村子被洗劫,这种事你掩盖不了,这便是你最大的马脚”昭韵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跪在一边的西厥人,也没有详细说明是怎么发现肖长云的破绽的。
这个西厥人的出现,以及被洗劫的村子,便足以说明一切,任凭肖长云如何狡辩也不可能把自己摘出去。
肖长云终于明白,杭姑娘不是无缘无故来夕霞镇的,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知道自己躲不掉,肖长云径自跪下请罪“既然姑娘一切都知道了,那请姑娘以军法处置肖某!”
“昭韵有一事不明,曾经带着三十人力战西厥主力的百人小队大获全胜的肖长云,为何今日会放任西厥骑兵肆虐凌辱云州百姓?”昭韵的语气依旧淡然,没有责怪也没有怒斥肖长云的作为。
这正是她来夕霞镇的原因,肖长云原是父亲麾下的前锋将军,骁勇善战杀敌无数。父亲怎么也不相信,一个手里沾满了西厥人血的将军,为何会和西厥人勾结在一起,他们都想知道肖长云究竟有什么苦衷。
话说到这个份上,肖长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将事情和盘托出“三个月前,我的妻女母亲被西厥人抓了,而他们放人的条件…”
肖长云话没有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营救亲人,拿云州边镇百姓的命去交换。
昭韵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评判他的做法,搭救血亲这本身没错,可是以此打开云州边防大门让西厥人进来,或许只能说明云州百姓不及亲人的分量。
花厅内的气氛诡异地安静,肖长云始终保持着额头贴地,昭韵抿唇不语,见姑娘不开口,单、陈两位队长亦不敢贸然说话,此时厅外响起的声音听在几人耳里格外清晰。
“小妹妹你不能进去”守在门外的小兵拦住想要往里闯的小女孩,姑娘和将军在里边谈事,他哪敢放她进去打扰。
“我要见昭韵姐姐,她答应过帮我找爹爹的”小女孩脆生脆气的声音让肖长云一下子抬起头,看向昭韵的目光里充满恳求,昭韵微微讶异,朗声道:“让她进来”
得到允许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进花厅,看到花厅中间跪着的身影愣在当场,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肖长云好一会才扑向他激动地喊着爹爹。
昭韵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天意弄人,肖长云以边境百姓换来的亲人,终究还是死在西厥人的手里。肖长云搂着小女孩老泪纵横“冉冉,我的冉冉,你做什么又回来了?”
肖冉冉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娘亲和奶奶…都死了,弟弟…被抓走了,是昭韵姐姐救了我”
肖长云如遭五雷轰顶,怎么可能?乌达木明明答应放妻儿老母一条生路的,抓着女儿的肩膀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一个小姑娘复述一遍亲人死去的过程未免太过残忍,可昭韵几人只赶上了后半程,前半段还是得由亲历者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