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赶路的几日都是阴天。
一行人分成四小队,乔装打扮一番后,入了大齐京城,约定好在四时春见。
进京后,元杳就让势如破竹替她传信去了。
弃了马,乘了马车,两人率先去了四时春。
夏日的四时春,生意一如当初她经手时那般火热。
上午,店中就坐了许多食客。
元杳和云潺皆戴着帷帽,并肩进了四时春。
刚一进门,伙计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您里边请,请问是坐大堂还是要雅间。”
云潺冷清道:“要个雅间,谢谢。”
他甚少单独来四时春,即便来,也不怎么开口,所以伙计并没有认出他来。
伙计弯腰,笑道:“客官楼上请。”
说完,就走在前边带路了。
元杳和云潺隔着帷帽上的长长薄纱,相视一笑,随后跟着伙计上了楼。
寻了个大雅间后,元杳就粗声粗气地道:“听说,四时春是大齐最好吃的甜品店?
把你们店的招牌甜品,全都都上一遍!”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调整表情,热情地问:“听公子的口音,莫非不是大齐人?”
“唔……”元杳回道:“我是在大齐生活了十几年后,去楚国入赘的西丘人。”
在大齐生活过,和楚国人成亲的西丘人?
伙计一听,顿时越发热情:“这不是巧了吗?我们的元杳郡主,也是在大齐长大,及笄后嫁去楚国当皇后的西丘人!
也不知道,我们的郡主在楚国过得怎么样啊?
公子您从楚国来,有没有见过我们郡主?
我们的小郡主,长得可好看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长得像她那般漂亮的女子……”
一边倒水,伙计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元杳听着,笑得眉眼弯弯。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云潺,继续粗声笑道:“别担心你们的小郡主,她在楚国过得很好。
她成亲后,每天都在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很开心。”
伙计闻言,擦桌子的动作一滞,开口道:“公子,您说这话,小的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每天吃喝玩乐’啊?我们郡主聪明伶俐、大方善良,为大齐做了好多事!
我们郡主,是干大事的人!
她才不是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耽于享乐的庸俗女子!
您打马往西城外走一趟,十里稻田,都是她出嫁前自掏腰包买荒山开垦的……
南边的铜城、淮水城,郡主捐款给百姓修了不少河道、开了不少良田呢!
还有,因为她,大齐得以从东夜运来石脂,京中百姓终于不用烧柴火做饭了。
我们郡主才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
越说,伙计越气愤。
他大概宁愿不赚眼前这两人的银子,顶着被四时春炒鱿鱼的风险,都要为他口中的郡主正名。
元杳:“……”
惊!
原来,她在大齐人民眼里,这么勤劳能干吗?
帷帽之下,她眨了眨眼,问伙计:“你觉得,是元杳郡主厉害,还是九千岁更厉害呀?”
伙计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但,他毕竟是在四时春做活儿的,很会变脸。
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后,伙计才直起腰道:“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在大齐,当然是九千岁最厉害了!
九千岁,就是我们大齐的神!
没有他,大齐就没有如今的安宁与繁华!
我们大齐的百姓,可喜欢九千岁了!
即便他薨逝了,我们也不会忘了他!”
说完,他骄傲地停了挺胸膛。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们大齐有九千岁,你们没有吧?羡慕吗?哼!
元杳好笑之余,眼眶又有些酸涩。
爹爹一生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大齐的百姓们,都记住了他的好。
长长久久地记着……
自桌下握住元杳的手,云潺冷清地出声,对伙计道:“你话太多了,下去,把你们掌柜请来。”
“啊?”伙计慌了:“公子,小的错了,求您别跟我家掌柜告状啊!”
云潺:“……”
他冷清道:“我与你家掌柜是旧识。”
伙计瞬间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小的马上就去!公子请稍等!”
说完,麻溜地跑出雅间。
雅间瞬间安静下来。
元杳掏了掏耳朵:“白叔怎么招了个话痨伙计?”
云潺端着茶杯,没什么情绪地道:“杳儿不喜欢话痨么?我瞧着,你跟他聊得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醋言醋语呀?
元杳偏头,笑问:“连伙计的醋你都吃?”
“没有。”云潺回道。
“真的吗?”
元杳掀开他帷帽的薄纱,把脸凑进去,眨了眨眼。
“真的。”云潺下巴一抬,吻了吻她:“等下承琰他们到了,你要说上许多话,会嗓子疼。”
“这你就小看我啦!”元杳挑眉道:“我娴熟地掌握着说一天话嗓子都不会疼的技能。”
云潺薄唇微抿,又吻了她一下:“今夜,我试试。”
“嗯?”元杳睁大双眼。
试什么?
她正要问,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咳……”
元杳从云潺的帷帽里钻出来,一本正经地坐正了身体。
云潺含着一抹笑,为她整理好薄纱。
这时,门外脚步声停下,敲门声响起。
白掌柜的声音,礼貌地在门口响起:“两位客官,鄙人是四时春的掌柜。
两位客官叫鄙人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云潺看向门口,冷清道:“进来说话吧。”
白掌柜闻言,缓步进了雅间,拱手行了一礼:“客官若是有事,只管吩咐。”
元杳忍笑,粗声道:“掌柜的,我想见见你夫人,你能把她请来一趟么?”
见玉儿?
白掌柜顿时变了脸色,态度也变冷了:“我瞧公子气度非凡,却不料,竟是个登徒浪子?”
元杳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问:“哇!白叔,你真的觉得我气度非凡吗?”
白叔?
白掌柜被这个称呼震得惊了一把。
他转怒为喜:“郡主??”
元杳摘掉帷帽:“白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郡主,真的是你?!”白掌柜瞬间就红了眼。
他又惊又喜:“郡主,你不是在楚国么?怎的突然就出现在大齐了?”
说着,他看向始终安静坐着品茶的云潺:“莫非,他是……”
云潺放下茶杯,掀开帷帽一角,清浅一笑:“白叔安好?”
“还真是您!”白掌柜彻底惊住了,弯腰就要行礼:“见过楚皇陛下!”
云潺抬手制止了他:“白叔不必多礼,我此行是陪杳儿回来探望故人,不便声张……”
“已经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压抑着欣喜、故作冷淡的声音。
那人站在门边,抬眸看进来:“元小杳,云潺,你们两个可真行,到京城了才给我传信。”
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元杳眼睛一亮,欣喜地喊道:“承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