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无益，杀！”
肃王再一次冷声喝道。
他很有自知之明，这里毕竟是大内皇宫，即便程玄生接着职务之便，已经将大部分飞龙卫依次差遣调开，景阳宫周边已经全是他们的人。
但他也不敢是丝毫大意。
毕竟在皇宫之中，不论是飞龙卫，还是其它宫里的人，时间拖久了难免会被人察觉动静。
倘若有什么疏漏，被人从宫里跑到外城去，惊动了龙林卫和外边的衙门，那就追悔莫及了。
千古以来多少次宫内政变的失败，都是太过拖沓，越是周密的计划越会牵扯到更多多的人，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往往那些能够成功的，都是从关键处发力，骤然间行事，绝不拖泥带水，瞻前顾后。
此刻，就是这种情形。
肃王一声令下，程玄生手中持剑，眼中冒着一丝阴狠跨步上前，身后跟着数十名飞龙卫甲士，将景阳宫龙椅之上的那位天子围得水泄不通。
金龙椅上，苏弘静静地站起身来，抽出旁侧的宝剑，双眼盯着几丈远处的肃王苏通，眼神中不见慌乱，猛地环视周边，竟然吓得程玄生等人骤然止步，心中发寒。
“很好！好得很……这些年来你总算学会了些东西，心还算够狠，不过你可知道今夜之后，如何弹压得住外面那些高门朝臣？”
苏弘沉声说道：“一定要拉拢住乔家、陆家、吕家、韦家四家……只要这四家能安稳下来，赵家、魏家、秦家、张家也都不会轻举妄动！”
周边程玄生等人一时愣在原地，不再上前。
他们身后两丈远处的肃王也是微微凝眉，没有骤加威逼，毕竟现在他老子说得有道理。
今夜若不是事发突然，加上之前肃王连日以来胆战心惊，惴惴不安，仓促之下铤而走险，无论如何他也得想到如何顺利制衡外面那些高门的手段，才好安心动手。
可是，今夜他不动手，那明日身死的就是他了。
见苏通没有进一步紧逼，苏弘接着沉声说道：“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乔家、陆家和韦家，甚记！除此之外，便是左梦桥，此人向来笑面示人，多年来从不冒头，千万留心！”
“至于宗室众人，南安王才疏学浅，不堪大用；潞王城府极深，朕也不敢说看透，万不可授予权柄；还有你的兄弟们，老四老五你知道的，可以择机任用；老三颇有韬略，可视为将，不可让他进入长安和高门相勾结；老二的话务必幽禁深宫……如今朕仓促而死，没有他们给你相助，很难制衡高门……谨记！”
念念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苏弘叮嘱说道：“老二幽禁他就好了，兄弟之间相煎何太急，莫要让你剩下的弟弟们寒心！”
“父皇的话儿臣记下了，还请父皇上路！”
肃王沉声说道，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忽然。
外面传来刀剑铿然的声音，噗嗤两声殿外守候的甲士倒地数人。
“肃王……这是要弑君篡位么！”
只见景阳宫外，姜玄风身后跟着数十名飞龙卫闯了进来，个个身上带血，显然是将殿外程玄生安排的人杀了个干净。
人不多，三四十人，也就是姜玄风一路上遇见往日相熟的旧部，顺便拉了进来。
没有多少人敢违抗先前程玄生这位当值统领的命令，毕竟姜玄风今夜是不当值的，所以他也就在景阳宫不远处才凑了这些人。
“陛下，老奴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姜玄风冷冷看向肃王说道：“殿下，方才老奴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就算殿下今夜杀光了这大殿之上所有人……恐怕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这一声落下，肃王眼睛微眯，回身紧紧盯着姜玄风。
身后不远处程玄生走到肃王身后，轻声说道：“内城各门紧闭i，不会有什么错漏，就算真有消息传出，外面不知情形，也足够我们调度了！”
程玄生的话不假，宫城内外一来一去，所需时间不短，所以肃王还有机会。
当然，程玄生怕的是另一件事，怕肃王临阵弃械，那程玄生就得陪葬了。
“本王知道……你去杀了姜玄风！”
“喏！”
杀掉姜玄风，对于程玄生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为的事情。
比让他去杀皇帝要轻松得多，毕竟只是站在天子面前，都让人感觉难以喘息，冷汗直流。
随后程玄生身形意动，麾下数十人的飞龙卫群起而上，这边姜玄风也是大喝一声，身后三十余名甲士一拥而上，大殿中顿时刀枪相交，惨叫不绝。
几息之间，数人仆地，重重砸在地面上，血溅四处。
与此同时，苏通手中握紧长剑，眼神坚毅，长舒一口气，向着大殿之上的天子走去。
“儿臣请父皇上路！”
眼下的情形已经出乎肃王之前的预料了，宫变必然难免出现意外情况，但现在姜玄风出现地太快了。
肃王可不敢再多拖下去了。
田文珍本是随着苏弘从当年王府侍读宦官出身，多年来在天子身侧伺候，最是心眼玲珑。
但他没有身手，拳脚功夫什么的完全不会。
但他现在却是心急如焚，伸手拦在肃王身前：“殿下，不能、不能啊！”
苏通一剑手起，寒光闪过，鲜血飙射而出。
挡在前面的田文珍怒目圆睁，脸上依旧保持着前一瞬间的表情，脖颈上一线红痕喷射出血液，而后倒在一旁。
“父皇！”
苏通猛地沉声喊道：“儿臣请父皇上路！”
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愿意亲手沾上杀父弑君的血。
父子两人相距数步，年纪已经五十多岁的苏弘看着眼前的长子苏通，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悲哀。
方才气势如虹的气概，，在注视着长子的过程中缓缓变得柔和起来。
“通儿，那些高门世家，得谨慎对待啊！莫要误了大周！”
苏弘微微抬头，看向大殿中拼杀的众人，隔着他们从大殿门口望了出去，月圆之夜，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殿外。
这么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身死之后大周何去何从？
“儿臣请父皇上路！”
苏通眼神发狠，持剑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苏弘说道：“父皇莫要让儿臣为难啊！”
“莫要误了大周！”
宝剑横在脖颈上，轻轻用力，血溅金銮殿。
大周天子，庆禄皇帝山陵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