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左家。
“爹，陛下今日无缘无故罢黜儿子这左翊卫大将军的位子……爹您可得帮帮我啊！”
左宝玉一进府中就开始号丧一般哭闹。
已经三十有余的他就如同个大宝宝一般。
左梦桥瞪了他一眼，“荒谬！还不是你平时不听劝告，胡作非为，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把柄给飞龙卫抓？你看看你大哥就没事！”
左梦桥正在气头上，直接劈里啪啦训斥一番。
皇帝今天的举动着实出人意料，但左宝玉也是活该，禁军十六卫本就是糜烂一团，而他更是其中有名的最臭的一块。
相比而言，左家大公子左宝文就遵规守纪得多，和左宝玉俨然两幅模样。
一旁的左宝文听到左梦桥的话，此时开口说道：“父亲，依我看，就算宝玉他不犯事儿，也在禁军中待不下去了。”
“恐怕不仅宝玉这些人，就连我也得动弹……陛下此番项庄舞剑，意在禁军，而非宝玉这几个人啊！”
左梦桥微微颔首，左宝文分析的极为在理。
先前左梦桥和陆文荣在政事堂中，也是这般想的，天子如今动的不是哪一家……而是要将禁军重新清洗。
就算左宝玉是个完璧无暇的圣人，皇帝也能找出借口拿掉他。
“那宝文，那你觉得，接下来陛下会怎么做？”
左梦桥还是极为看重自家这大儿子的，毕竟在他百年之后，接替掌管左家的就是左宝文了。
指望左宝玉？拉倒吧。
左宝文沉声说道：“父亲，如果陛下真的是打算将禁军全部收回手中，那我也待不下去。”
“但就算陛下再怎么直接，也得安抚好众多高门，不可能直接撕破脸……陛下安抚的话，无非是给各家一些其它的安排。”
左梦桥微微点头：“那你想去哪？”
“灵州镇。”
皇帝既然要将禁军十六卫重新整顿，除了罢黜一批确实情形恶劣的将军之外，剩下的人他得安排好，不然就是赏罚不平，没有规矩。
而皇帝手中的安排，无非就是在长安寻高官闲职安置，或者直接将禁军将领外调。
对于皇帝来说，左宝文这种人外调是最合适的。
论资历，左宝文之流不足以单独镇守一支边军，只能依附在其他人麾下，将他们派到边军，既分了那几位大都督的权力，又巧取了卫府军权。
这一点并不难想到，大周武官职位晋升途径，无非就是在长安禁军，或者边镇。
此刻左宝文直接说出，灵州镇来，左梦桥稍加思索，露出笑意。
灵州镇在韦元康死后，由吕进出任，那边已经有一位左家远亲左天放是灵州左都督了，一旦左宝文出镇，极有可能反客为主，合力架空吕进……
左家丧失禁军中的影响，从皇帝那里换取边军权势，这交易还算合理。
“不错，明日你就上疏请求外调，为父再为你打通一下关节，想必陛下不会拒绝……”
左宝玉一脸委屈，“爹，那我呢？”
“你不是上个月才纳了十三房小妾么……回去自个儿折腾去！”
左梦桥气呼呼地说道。
左宝玉自幼深得宠爱，结果长大之后不学无术，简直给他丢人，打又舍不得，养废了小号，左梦桥也得自己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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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陆府。
陆府大厅中聚集着一批人……
政事堂主政大臣陆文荣、兵部侍郎陆文冲、家中掌管产业财权的陆文鸿。
下一代便是禁军卫府将军陆登和陆安国，副将陆温，和陆文鸿的女儿陆婉凝。
和左家那边少有不同的是。
陆安国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叫冤屈，也没有吵闹，只是安分地站在一旁听从教训。
和左家不同，陆家渊源比左家要久远，嫡系一脉人也不少，陆安国打小兄弟多，不像左宝玉那般独得疼爱。
这边陆登沉声说道：“叔父，依侄儿看，陛下此举就是为了排除我等几家在禁军中的影响，安国是不可能回去了，我也说不好……”
“就算陛下想将禁军重新整顿，也不可能完全任用寒门将领……总有用得着高门将领的地方。”
陆文荣点点头，“所以眼下，你和温儿的事情，就在于，能不能继续留在禁军……还是说外调边镇。”
陆家比左家强的地方太多，陆家已经几代人镇守河东，皇帝绝不能轻动。
就算禁军中陆家人呆不下去，陆琨也能在河东军中轻易安置他们。
陆温轻声说道：“是啊，那我还能待在长安嘛？”
一旁的陆婉凝轻轻拽了拽陆温的衣服，瞪了他一眼。
这边儿都是长辈，你说什么呢！
陆文鸿也是开口说道：“没你什么事儿！你一个副将不用操心这些，你和凝儿出去吧！！”
“啊？”
陆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婉凝拖了出去。
这边厅内。
陆文冲自嘲笑道：“依我看，我这兵部侍郎也坐不了几天了，本来兵部几个司都是各有直属，我和贺若云分管的……这几天倒好，陛下授意，贺若云直接接管整个兵部，全权对接禁军都督府，我都闲了好几天了！”
陆文荣皱了皱眉头，沉思不言。
这边陆文鸿开口说道：“此番禁军整顿的话，登儿和安国不一样，他本身就素有良将之名，此番北征还有军功在身，陛下必然不会辜负了他……”
转头陆文鸿叹息一声：“说起来，这次北境出征之前，陆温还打算闹腾着出征来着，我想了想没让他去……终究是差了一招。”
陆文鸿的叹息不无道理，同样是第一年进入禁军的高门子弟。
那个名头正响的韦家二郎，听说此番出征，杀敌立功不小，虎翼营上下都在叙功之列……
陆文荣忽然抬头说道：“罢了，就这样吧。”
“陛下想整顿禁军就整顿好了，乔家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左家又是畏首畏尾，秦家、张家、吕家这两年都是悄无声息，惟圣旨是从……就我们陆家还能如何？”
陆文荣沉声说道：“暂且观望观望再说吧，想来陛下就算拿回禁军十六卫，也免不了还得任用我们几家子弟，无非是剔除安国这些人。”
这是往最好的情况考虑了，但愿皇帝只是想整顿禁军十六卫糜烂腐败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