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划过水面，拖拽着长长的血色涟漪。
姜武当然有在听，还有沉思。
“前辈是说，这座玄天鬼池其实也是个牢笼，那些鬼帅鬼将都被困在了此地，不得逃脱？”姜武好奇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那些死过一次的人会老老实实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摆渡老人嗤笑一声，道；“那些人生前是好是坏不好说，可死后嘛，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鬼道将帅，早把人性都熬没了，他们一旦离开这鬼池，神族王族还好说，弱小的种族可就惨咯。”
姜武倒不关心外界异族的生死，他结合传说与夜无僵的话，逐渐得出一个结论，为了证实，他又问道；“玄天鬼池的存在是不是与昔日的人族有关？”
原以为这涉及很多秘辛，摆渡老人会有所隐瞒，没想到他只是拍了拍姜武的肩膀，大笑道；“猜得不错，就是你人族先祖干得好事。”
摆渡老人这话不知是褒还是贬，姜武讪讪一笑，不敢再问下去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玄天鬼池中存在一件物事，正是控制整个鬼池的关键所在，唯有人族修士才能操控。
这会儿，小舟已经无限接近人头孤岛了。
摆渡老人伫立在船头，望着那两眼泣血的孤岛，有些神游物外，轻叹着喃喃自语道；“当年这里死得人太多了，鲜血汇聚成大湖，怨气笼罩四野，经年不散，久而久之，山川大势皆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成了无数阴魂野鬼的人间炼狱。”
“后来啊，有个叫陆羡的家伙到了这儿，把所有妖魔鬼怪拢聚到一块，说是要将这里改造成轮回池，让我们都能轮回投胎，重新做人，呵……老子当年怎么就五迷三道信了这鳖孙的人话？”
摆渡老人有些恼羞成怒，腐烂的脸阴沉不定，姜武暗暗后退了一步，默默担忧，老人会不会把气撒在他头上？
好在摆渡老人只是恼怒，并没有出格的举动，也没打算把姜武这个人族后裔当出气筒。
玄天鬼池最终结果不言而喻，所有鬼物都被骗了，所谓的投胎转世只是谎言，符圣陆羡将他们全部圈禁，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这片阴云笼罩的大地。
“杀千刀的陆羡，仗着修为高是圣人就了不起啊？把我们全都骗在这里当你人族的看财狗？呵忒！幸好你死了，若是你还活着，老子也敢天天骂你。”
摆渡老人十分不讲风度地朝血湖中吐了一口唾沫，好似极为唾弃那位人族圣人的所作所为。
姜武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没听见没看见，完全不敢做评价。
过了一会儿，摆渡老人话锋一转，又笑眯眯地道：“不过陆羡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禁我的足，经常还跑来找我喝酒，就是酒品太差，酒量太浅，往往老夫才润了润嗓子，他就开始说酒话了，再多一点，一准四仰八叉地往地上躺。你说这种人怎么就能够在符道一途证道成圣呢？”
老人似乎极为怀念那段时光，眼眸中时有笑意，时有疑惑。
姜武默默听着，老人的问题他自然答不上来。他只是在诸圣古经中发现了一个规律，人族诸圣都会有个特别强大的领域，譬如符圣陆羡的符道，似乎只有某一领域达到极致，才能得天地认可，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最终证道成圣。
“不过你别说，陆羡那鳖孙酒量是差了点，本事可是一点都不差，当年七域万族圣人尽出，一起围攻人族净土，陆羡那鳖孙就一人独战了三位异族圣人，还给他硬生生地耗死了对手，最后哪怕只有一口气的时候，仍是拉着一个活了八千年的异族老牌圣人同归于尽了，死得相当轰轰烈烈。”
摆渡老人一口一个鳖孙，但眼神却是仰慕得不行，有那么一点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姜武乐于当个听众，心驰神往，只可惜，那些为人族而战的诸多圣人都不存在了，如今也只能从他们的古经中找到零星痕迹。
接下来，老人又自顾自地说了很多，几乎都是符圣陆羡的光辉往事，期间姜武没忍住插了句嘴，问了老人一个人。
他大致地形容了一下那人的外貌，老人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那位圣人，最后还有些羞赧地说别看他现在是一域鬼王，其实当年给那些圣人提鞋都不配，他也只认识一个陆羡。
姜武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释然了，岁月悠悠，太过久远的事情和人，又有几个人记得清楚？
小舟从人头山两道血水瀑布中间穿过，身处瀑布中间，两侧血水四溅，却没有那种飞流之下的轰鸣水声，四野寂静，偶有飞溅而来的水珠都被挡在了三丈开外，无法近身。
随后，小舟便驶进了人头山嘴巴的位置，一个十几丈高的椭圆洞窟，半截在血湖地下，上面还有锯齿状的山石，仿若人的牙齿。
“前辈，铁树城那边厮杀惨烈，我担心杜藏他们抵挡不了多久，不知前辈有没有办法让他们逃过一劫？”
已经从铁树城离开一天了，姜武还是有些担忧。
摆渡老人笑骂道：“刚刚你不是跟夜无僵叫嚣，那些人不过是你路上捡来的，让他尽管杀吗？现在倒是担心他们的死活了？”
姜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想着糊弄一下鬼帅嘛，把那些人说得不那么重要，他就不会以此要挟了。”
“哈哈……”摆渡老人大笑，指着姜武点了点，道：“说你傻小子，你还真是聪明不到哪里去，故意重申那些人的身份，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以为夜无僵那小子傻？”
姜武心头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这番话反而害得杜藏藤爷等人早死？
摆渡老人却又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杜藏元金魁斗这三人虽然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可他们至少也是活了几千年的鬼物，铁树城守不住，还可以退进树底下的暗道里打游击嘛，夜无僵不屑于亲自动手，就他那手下南宫燕想要杀杜藏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了，那夜无僵一心想着让你解开玄天鬼池的封印，必然不会真正杀了你的朋友，被抓起来囚禁倒是肯定会的。”
经过摆渡老人这么一分析，姜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