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玺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明白,抬头看向天空,见“滇南四鬼”已截住了云梦昭。
云梦昭好像是轻功远不及四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率先迎头痛击,双臂一展,如一只灰色的凶猛大雕,扑向四人。
四人合力连攻,围着他转灯似的打,朦胧的月光下只看身形飘忽,拳掌闪烁,斗的十分激烈。
唐玺深知“滇南四鬼”的能耐,尽管云梦昭表现的实力十分不俗,但他不相信,再厉害的一个后起之辈,能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大能手底讨的了好去。
虽然他的功力也算不弱,但这种层次的战斗,他若贸然插手,只恐会适得其反,又怕傅雪莹这边会突然出什么旁的岔子,他得牢牢的看着傅雪莹,暗暗期盼“滇南四鬼”尽快拿下云梦昭。
他看向傅雪莹,只见傅雪莹月眉紧蹙,一脸的焦虑之色,仰着雪白的小脸望着天空,一双秀拳紧紧的握着,纤柔的娇躯微微有些颤抖。
唐玺只看她眉如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香腮胜雪,美靥如画,两瓣红唇就像是老天爷呕心沥血所勾露出的水润胭脂,只美的惊心动魄。在这般盛世容颜下,苍穹和大地都为之含羞,明月和星辰也为之失色,世间的所有色彩都要为之惭愧,就是天上的谪仙降世怕也不过如此,唐玺不禁看的目眩生光,如痴如醉。
又见她满目都是对云梦昭的关切之情,清澈而深邃的目光只犹如冬日里的霜雪一样寒冷逼人,不由得心里又妒又愤,强压妒意,温言叫道:“小妹子。”
“嗯?”
傅雪莹微微一怔,没好气的道:“干么?”又稍的一呆,脸色倏变,眉头紧皱的怒道:“呸,谁是你小妹子,不要脸。”
唐玺接连吃亏,处处碰壁,原本窝了一肚子火气,但在月光和火光中见傅雪莹的容色绝艳无限,娇俏动人,心里的火苗无声无息的灭了下去,傅雪莹骂他,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浑身暖呼呼的,说不出的爽快受用,笑道:“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叫你小妹子,叫你……雪莹,如何?”
傅雪莹扁了扁嘴,“哼”了一声,仍不给他好脸色,说道:“谁喜欢让你叫,别跟我说话,你这个叛徒卖国贼,本姑娘懒得搭理你。”
任凭傅雪莹如何恶言辱骂,唐玺也仍自不以为意,笑眯眯的道:“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么,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像你这么俊俏的小美女,凶巴巴的可不好。”心里却暗暗觉得她使起小性子来别有一番可爱的风致。
傅雪莹听他夸赞,心中有些喜慰,喜欢听好听话乃是人性使然,但她生出更多的则是骄傲,俏鼻一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神气,说道:“我说了,不理你就是不理你,你赞我漂亮也好,美人也罢,我都不喜欢,你最好收起你的歪心思,我心里只有梦昭哥哥,你想都不要想。”
唐玺的目光冷冷沉下,挤了挤眉头,将妒意和怒火再而生生压了下去,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说道:“不如趁那小子和‘滇南四鬼’打的热闹,我们聊聊如何?”
傅雪莹言出必践,说不理他果然不理他,偏过脸去,又望向天上,只见云梦昭和“滇南四鬼”飞行穿梭,忽高忽低,拳碰掌击,肘磕膝撞,打的有来有往,功力系于伯仲之间,一时间难分轩轾。
唐玺讨了个没趣,轻轻“咳”了一声,尴尬的笑了笑,不管傅雪莹的态度如何冷淡,继续说道:“我来问你,你们深夜闯我家里,都偷了什么东西?”
傅雪莹连眼睛都不往他身上瞟一下了,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她一副无所畏惧,气定神闲的做派倒没什么,就如闲逛她家后院一样,但可却难为的翟斌脊背犹如火烤,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咚咚乱跳。
翟斌自有记忆以来便是个流浪的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十几二十年间一直靠着偷鸡摸狗,捡拾残羹剩饭为生,吃百家、千家、万家饭长大的,被狗追咬,被人欺揍是常有的事,可谓是尝遍了世间的所有苦难。
然而纵有千万般历险,但又何曾做过“偷盗太尉府”这般惊天动地的壮举,还被活活堵在了现场,十数年来,他所经的所有紧张刺激加起来都远远没有今遭这般惊心动魄,就好如一把锋锐的宝剑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坠落,这种如鲠在喉的难受滋味直难以言说,不禁十分懊悔来干这趟蠢事,汗流浃背,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虎狼环视,时刻都会殒命的是非之地。
唐玺见傅雪莹傲娇执拗,真是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哀声叹道:“唉,想傅师伯一世英名,享誉江湖,备受武林豪杰的推崇,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真没想到收的徒弟居然是一个贼偷,连他的孙女竟也是个小贼女,真是可悲,可叹,可气呀,师门不幸啊。”说着甚是惋惜的摇摇头,又一声长叹。
傅雪莹僵了一下,突地愣住,如晶钻般的明眸闪着一样的光望着唐玺,一脸的懵相,愣了好半天,说道:“什么师伯?你胡说八道什么?”
唐玺快意的笑了笑,道:“我可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来问你,你爷爷是不是傅天威?”
傅雪莹点点头道:“嗯,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唐玺微笑道:“那就对了,绝对错不了,你爷爷就是我师伯,这么算起来……你还是我师侄女呢。”
傅雪莹瞬间倒竖柳眉,目运嗔光,怒道:“你放屁,你个好死不死的,真是无耻,你才是我师侄女呢,我爷爷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可恶的……徒……徒孙。”
她激恼之下脑袋又混沌了,理不清叫师伯的该是什么辈分,如何称谓,想着唐玺说她是他“师侄女”,她把唐玺降到“孙子辈”,自己总不会吃亏,便及脱口说唐玺是“徒孙”,只是她开口那句“你放屁”未免太恶俗,男子口无遮拦尚且情有可原,只是如她这天仙般的美貌配这恶俗之言却忒是不雅。
顿了顿,似乎恍然大悟:“哦,梦昭哥哥刚才报过我爷爷的名号,在展鹏家你也听到了,我也承认了,你看我没心眼想框我,想投机取巧的钻空子,我呸,你真当我是傻子么?还敢欺骗我?”
唐玺一脸的委屈,好像受极了极大的冤枉,连忙摆手道:“哎哎,我可没骗你啊,我说的都是实情,我师傅就是‘灵霞山庄’的庄主‘严天赐’,这个名字傅师伯肯定与你讲过,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师叔公都不认吧,那可太没教养了。”
“什么师伯,师侄,师叔公的,你有病啊,乱七八糟的胡说什么。”
唐玺越说她越怒,但想唐玺没有骗到她,又十分得意,使劲的冷冷一笑,傲气嫣然的道:“你露馅了,什么严天赐,严地赐的,我压根就没听说过,我爷爷也从来根本就没有讲过,你还想骗我?你个二傻子,想不到吧,被我戳穿了吧。”
唐玺紧皱眉头,一头的雾水,暗暗纳罕:“不应该呀,严老头亲口说的,他们总共师兄弟三人,均师承梦神机,大师兄傅天威,二师兄文天仇,他排行老三,二师伯已离世十多年,傅天威怎么可能不向他的后辈讲他唯一的师弟?可这妮子为什么不认呢?难道她是故意装傻充愣糊弄我?可也不对呀,以她的心性可不像是有这样心眼的人。”
傅雪莹见他发愣,以为他是谎话被拆穿吃囧,转着脑筋在想旁的坏心思,淡然一笑,趾高气扬的道:“怎么样?没有骗成我,是不是很生气?气死你个龟儿子,就你这点小伎俩,想糊弄谁?”
“龟儿子”这个词是她无意间跟云梦昭学的。
唐玺甚是愤慨,强保持着风度,神色正然的道:“我真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回去问你爷爷便是。”
话一出口,立觉自己言语过急了,若傅雪莹就坡下驴,他堂堂太尉少爷之尊,可不好矢口改变,何况当着这许多府院护卫的面。
只见傅雪莹一脸的不屑,满是轻蔑之色。冷笑道:“我信你才怪,那我不真成傻瓜了?你骗鬼去吧。”
唐玺暗自松了一口气,立马又有一种当了小丑的感觉,好像愚人不成反被愚了一样,舔着脸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禁不住火气飙升,想想算了,泄了一口气。
他倒确实想与傅雪莹攀上交情关系,这对他大有益处,不管是大谋还是私心,只是他也知道傅雪莹对他已经没有半点好印象,可以说自从“华安街”上相遇就没有好印象,他这样强攀关系的孟浪之举是绝难成功的。
既然攀不成关系,那不如言归正传,退求其次,说道:“我再问你,你们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傅雪莹这次倒是爽快,答不避讳了,好像忘了她说的“绝不搭理唐玺”的决绝之言,望着地上努着嘴道:“喏,那不是么?就是这些,什么珍珠呀,玛瑙呀,翡翠宝石呀,多的很。”
她原本以为唐玺会气的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却见唐玺只是极轻松的笑了笑,满不在乎的道:“原来就这些呀,你若是喜欢,要多少我都送你,何必用来偷?”
傅雪莹见没有激怒他,大失所望,忽然想到他们父子间的谈话,笑嘻嘻的道:“哦,我倒是忘了,还不止呢,我们还偷了一个……哦,不对,是两个,叫‘紫蕨龙王参’的东西,长的奇奇怪怪的。”
她见唐玺瞬即眉眼一沉,脸现阴鸷,忙不迭的跟着道:“还有,还有,还有两颗好大的夜明珠,梦昭哥哥说是宝贝,我也拿了。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看看?”甜笑嫣然的望着唐玺一张紫茄子似的脸。
唐玺的胸口突然鼓鼓起伏,一张脸臭的可怕,一字一顿的道:“夜明珠你拿了没关系,我大可送给你,但是‘紫蕨龙王参’,你最好给我交出来。”
傅雪莹越看他生气越开心,扭腰弄姿的乐呵呵道:“我就是不给,东西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你来拿呀,略略略略。”扮了个俏皮的鬼脸。
唐玺再无心思欣赏她的美艳可爱,恼怒愤慨,语气愈加冰冷逼人:“我劝你听话些,乖乖把东西拿出来,不要逼我。”
傅雪莹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屑轻笑道:“我逼你又怎么样?你的武功路子我早就看清楚了,亏你还有脸说我爷爷是你师伯?就你那花拳绣腿,真是丢人现眼,你敢跟我动手么?”
雪莹此话一出,唐玺也甚觉奇怪,傅天威和严天赐既是同门相承,为何他的武功和云梦昭、傅雪莹相比相去甚大,他为了远大的抱负可是不遗余力的勤练武艺,不该有如此大的差距呀,不禁怀疑师门藏私,严天赐根本没有传他旷世绝技。
只是值此刻无暇考虑这些,追回“紫蕨龙王参”才是首要,硬要是要不回来了,那么唯一的途径便是强取,说道:“我本来对你不想动粗,是你非要逼我,那便怪不得我了,是你要自讨苦吃。”
翟斌苦着脸哀求道:“不行就还给他吧,保命要紧呀,如果命没了,要什么宝贝不都是白搭,咱不能有命要,没命花呀。”
傅雪莹斥道:“你闭嘴,要不是你我和梦昭哥哥早跑了,再啰嗦,我不管你了。”
翟斌一张脸苦楚到了极点,悻悻的不敢再吱声,暗暗叫苦不迭。
唐玺手一挥,沉声喝道:“给我上,拿下她。”
没有云梦昭参战,众护卫的包袱轻松了许多,但想到傅雪莹是傅天威的孙女,心里仍怦然乱颤。奈何唐玺的命令他们不得、也不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互相试摸的看了几眼,一拥而上。
傅雪莹嘴角轻轻微扬,一脸的不以为意,目光却是冷如冰钻一样寒光灿然。她为保障翟斌的安全,不离开他五尺之内,挺腰修身,纤指扬起,做秀摆兰花之状,静待敌人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