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姚阡陌并没有去打扰解白的休息,因为解白昨日的精神耗损是巨大的,毕竟长青宫妖主的地位带来的实力加持并不能增加解白的精神,哪怕解白的修为不算低,但是也经不住那样的损耗。
谢鸳虽然昨日也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但是终究没有出手,所以即便有些疲惫,但是却也迅速地恢复了过来。
姚阡陌见谢鸳依然生龙活虎的,沉吟了片刻之后,不由问道:“谢姑娘可有兴趣修行?”
谢鸳愣了愣,然后应道:“姚叔叔你能教我吗?”
“你愿意的话。”姚阡陌微微一笑。
谢鸳虽然修为差了一些,但是对待解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如果谢鸳能够修行的话,对于保护解白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于谢鸳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其实,姚阡陌并不是没有慎重考虑过这个问题——谢鸳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也听解白说起过谢鸳好像看满月会出现血月。
解白没有看出谢鸳半妖的身份,所以解白只是怀疑谢鸳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疾症,但是姚阡陌很清楚,那就是谢鸳半人半妖的伴生症——半人半妖,完全不同种族之间的血脉是极其难以兼容的,所以半妖几乎都有伴生症,绝大多数半妖都会在伴生症的折磨之下早夭,能够像谢鸳这样无知无觉地活到现在还没有发病的可以说屈指可数。
所以姚阡陌也在思量如何压抑谢鸳的伴生症,他对于这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了解,毕竟他当年只对害人有兴趣,对救人没有兴趣,这一路他都在思考,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思量之后,也算是勉强有了一些想法。
既然是血脉的问题,那自己要不然干脆就把自己那套改变血脉的功法传给谢鸳——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起到效果,但是总是要试一试的。
趁着解白还在昏睡之中没有醒来,姚阡陌准备开始传授谢鸳那套功法,谢鸳一听姚阡陌要教她修行,顿时抖擞了精神,她来到姚阡陌跟前,猛地便跪了下去,在姚阡陌一脸困惑之中猛地磕了三个头,磕得地砖都裂开了,而后大喊了一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姚阡陌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鸳。
他知道谢鸳其实涉世未深,思想简单纯粹,但是没有想到,谢鸳会这么……嗯……憨直。
姚阡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从来没有收过弟子,唯一一个动了收徒心思的段烟石终究还是没有跟他走,后来的刘晚阳是那个老剑客硬塞给他的,刘晚阳口里虽然喊着师父,但是却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平辈之人,至于任纵横、唐茹那样受他指点的人就更是不少了,没有一个可能会这么正式。
姚阡陌抬手扶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说道:“好了,起来吧,你也不必称呼我为师父……”
“是不是因为排场没有摆足?”谢鸳瞪大了眼睛问,她在镇子上看过医馆收徒,那可是大场面,敲锣打鼓的,得当着许多人的面,一套套繁琐的仪式,谢鸳记都记不全,就记得最后是给师父跪下磕头,献茶,师父喝过了那口茶,那就是定了师徒关系了。
谢鸳想到此处,顿时便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端了一杯茶过来,双膝又往姚阡陌跟前一跪,“啪”一声又压碎了一块地砖,说道:“师父,请喝茶!”
姚阡陌嘴角微微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收个徒就收个徒吧。
姚阡陌接过了那盏茶,微微抿了一口,才说道:“好了,别再来这一套了,和以往一般就是了。”
谢鸳这才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姚……师父,我……”
“别客气了,现在我先传授你口诀,你先背下来。”姚阡陌说道,“这门功法不能见诸文字,还要麻烦你一些。”
谢鸳应了一声:“师父,我背书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姚阡陌笑了笑:“那我先说一遍,你跟得上便听着,跟不上说一声,我随时停下。”
谢鸳点了点头,姚阡陌刚准备开口,谢鸳又喊了一声:“且慢!”
谢鸳说完,转身便走,回了自己屋里,一手提着一张椅子,一手提了一张小板凳,来到了院子里的树下,将椅子和小板凳一摆:“师父请。”
姚阡陌摇头而笑,在椅子上坐下,谢鸳也跟着落座——谢鸳的大高个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双腿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那模样着实有些局促好笑,倒是谢鸳一副正经的模样,让姚阡陌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这些年轻人啊,怎么都一个个这么严肃的,反倒是自己,显得有些为老不尊了。
姚阡陌看着谢鸳那双写满了渴求的眼睛,将那门功法口诀缓缓地念过了一遍,谢鸳全程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姚阡陌,待姚阡陌说完之后,谢鸳才道:“师父,我都记住了。”
“嗯?”姚阡陌有些讶异,有些人传承功法是通过神识直接烙印,这般的传承一次便能将内容传递到,但是如他这般靠口诵的,能不能一次记下就完全看个人的记性和功法的复杂程度了,他传给谢鸳的这门功法其实极为复杂,口诀繁复冗长,哪怕他已经进行过简化,但是却也依然是难度极高的一门功法,谢鸳竟然能够一次性背诵下来?
“师父,我背给你听。”谢鸳说着,站起了身,一边在院中踱步,一边摇头晃脑地背诵了起来,韵律铿锵,起伏有致,俨然一副学堂里摇头晃脑背书的学童模样。
谢鸳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全背了下来,姚阡陌也不得不有些感慨,谢鸳这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了,至少背书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既然谢鸳已经将功法背诵下来,姚阡陌就开始指导谢鸳要如何修行——一般的修者,有了功法的口诀,再修行只用在困惑处请教前辈,因为他们对于修行有着基础的认知,但是谢鸳对于修行却是懵懂无知的,而姚阡陌传给谢鸳的功法又实在太过复杂,姚阡陌要为谢鸳解释的内容之繁杂,多到了让姚阡陌都有些怀疑人生的地步。
他知道这门功法复杂,但是真的有这么复杂吗?
他看着谢鸳那双写满了困惑的眼睛,头一次觉得教育果然还是应该由简入难,这一次性到位,的确是太困难了。
不过好在姚阡陌有的是耐心,他仔细地为谢鸳逐字逐句地做着解答,反倒是谢鸳有些沮丧,她以前觉得自己只是见识少而已,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笨了?
姚阡陌为谢鸳将功法的内容梳理过一遍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解白已经起了床,她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脸上却多少带着一些笑容。
她见姚阡陌和谢鸳起身,这才走入了院子里,谢鸳也迎了上去,拉起了解白的手:“小白,你饿不饿?我去找人送些吃的来。”
“嗯,谢谢鸳姐姐。”解白轻轻点了点头。
谢鸳匆匆离去,解白才走向姚阡陌,说道:“姚叔叔,我找到我娘亲了。”
“你其实不必这么勉强你自己的。”姚阡陌看着解白那张苍白的面庞有些心疼,谢鸳那个傻姑娘当然没有察觉到,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解白其实就没有休息,她一直在尝试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那个女人。
解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我……”
“交给我吧。”姚阡陌伸出了手,搭在解白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她在哪里呢?”
“东边,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解白小声嗫嚅道,“我感觉到那附近还有一个强大的意志……但是有什么东西囚禁着他,他无法摆脱,他正在寻找摆脱的方法——我靠过去的时候,他好像发现我了……”
姚阡陌瞑目。
东边。
被囚禁的强大意志。
会是什么东西呢?
“除此之外呢,你还发现了什么没有?”
“我还听到了水声……”解白仔细地想了想,“是那种……很巨大的水声,就好像是……是有很多的瀑布,从极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的水声。”
姚阡陌微微一怔。
海潮的声音吗?
一独行,东海。
难道是……
姚阡陌的神色骤然一变。
“姚叔叔,怎么了?娘亲她是不是有危险?”解白抓住了姚阡陌的衣角,万分紧张地问道,差点便哭出声来了。
“没有危险,放心吧,你的小阿软,怎么可能会害你的娘亲呢?”姚阡陌微笑着说道。
解白这才松开了手,微微拍了拍胸口,算是松了一口气啊——然后她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这跟阿软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姚阡陌说道。
那是一个已经废弃了很漫长时光的地方,一个早已被俗世所遗忘的地方。
除了一独行之外,还能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应该屈指可数了吧——自己应该早些想到的,毕竟除了那里,还有哪里敢说绝对的安全呢?
不过,要怎么进去,又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姚阡陌又忍不住微微扶额,好在去找那个女人的路途和东海之行恰好顺路,他不必太过纠结要先去哪边。
只希望这一次的东海之行,能够顺风顺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