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姚阡陌所预测的那般。
在元奎见到二人之后,得知冥剡竟然用了一年的自由来赌姚阡陌能给他突破天师境瓶颈的可能之后,元奎其实也已经没有了太好的选择。
姚阡陌神秘,身上带着太多连他们这些大妖都难以想象的秘密,他也许的确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去窥见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能见到的未来。
更何况,就算最后他没有能够破入天师,但是那精血的好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只要吸收提炼了那一滴精血,他太师顶的修为将会得到极大程度的稳固——如果他不答应,那冥剡就会借着这个机会修为上压过他一头,那之后在权力的争夺之中,他就会始终处于一个被动的处境。
有利益的诱惑,也有局势的胁迫,元奎没有更好的选择。
姚阡陌与两人签订了契约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发展下去,有这两个人保护解白,至少可以应对绝大部分的意外了——毕竟他们这两个人可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地自己冲杀在第一线,他们各自派系里有的是人手可以听从他们的指派,通过这两个人,现在解白就已经处于长青宫多数妖族的保护之下了。
以淮明为代表的人里只有淮明才能控制众多人,但是姚阡陌不可能给淮明这样的机会,现在的淮明还不够稳定;至于那些没有选择派系的人,姚阡陌也并不关注,一来这其中几乎就没有修为深厚的人,二来没有派系,也就意味着人心分散,不可能控制得了那么多人。
更何况,他本来就有伤在身,两滴精血,就已经是极限了。
说起来,自己好像还欠白衣三滴精血——姚阡陌撇了撇嘴,这么久过去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两滴精血又耗尽了,距离还清那笔债务的日子更加遥远了。
不过也好,白衣到现在只怕都不知道他体内寄宿着的到底是个玩意,自己晚把精血给他一天,他就还能多享受几天和那个怪物和平相处的好日子——不过,那也不好说,那个怪物说不定还知道什么古老的秘辛,趁着这段时间没有人盯着他,也在悄悄地搞事情也说不定。
姚阡陌微微眯了眯眼睛,捏了捏下颌,早知道当初该强行把白衣留在流沙渊的,让胡佩弦看着白衣一点,自己也放心一些。可惜,胡佩弦根本不愿意收留白衣,白衣也不会选择跟着他,他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跑掉了。
白衣会不会撞上七使徒呢?
姚阡陌突然满是恶趣味地想到,如果白衣撞上了七使徒,那个怪物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姚阡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姚阡陌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极度诡异的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此刻被姚阡陌惦记着的白衣则正在东南海州下辖的澜州的海边,默默地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凌晨的太阳才刚刚浮出海面,将云层与大海都染成了一片绮丽的色彩,一层层的色彩相互交叠着,如同是一幅精美至极的水彩画卷。
白衣看向那片天空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近来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总有种那不是自己记忆的感觉,有的时候,他脑子里还会浮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和言语,那不是他所经历过的事情,那不是他的记忆,但是那些画面言语却是那样的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白衣知道,这是自己体内寄生着的冥煞在试图侵蚀自己,那只冥煞想要窃据自己的身体了——但是白衣依然不明白,冥煞分明是被孕育出来的东西,它为什么会有记忆?
白衣想起了当初姚阡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越想越是觉得后怕,这个冥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些面具人到底搞出了什么东西?
白衣现在无比渴望地想要找到姚阡陌,但是自从流沙渊一别之后,他也没有了姚阡陌的消息——除了姚阡陌,还有谁能解决得了这只冥煞?
白衣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选择与冥煞妥协,带着冥煞来到了东海——冥煞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能够找到,这使得冥煞变得越来越狂躁,白衣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不过白衣却在期待着冥煞变得更加狂躁,因为冥煞每次发狂,对于他的控制力都会减弱,也许到了某个程度,自己就能在趁机摆脱掉冥煞,将冥煞从自己的体内硬生生地拖出来。
但是冥煞,到底在找什么呢?
东海上。
巨大旋涡在旋转着,发出了一阵阵如同兽群轰鸣的声响,震耳欲聋,一股股水汽更是蒸腾而起,形成了的水幕,从旋涡的边缘一直向着旋涡的中心蔓延过去——水幕越是靠近旋涡的中心,就越是厚重,到得旋涡的中心地带,水汽的密集已然使得海面如同被云层所笼罩一般的,根本看不透。
而就在穿过这极其厚重的水幕之后,水汽却突然消散,那巨大的十里方圆的旋涡中心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旋涡的中心是漏斗口的深渊,一股股海水互相缠绕着,呈螺旋状向着深渊的中心汇聚而去,直至被黑暗吞噬。
任谁也无法在海面上看到这旋涡中心的最深处到底有着什么,这漏斗的通道又通往何方。
这里就是东海之上令人色变的大漩涡,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存在于这里多少岁月——就连数千年来盘踞于东海之上的东海妖族也说不清楚,就更别说人类了。
数千年来,绝大多数的人类和妖族都对大漩涡敬而远之,再巨大的舰船一旦驶入大漩涡的边缘,都会被大漩涡巨大的吸引力拉扯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撕碎,吞噬,没有人能够幸免;即便是修者,能够进入大漩涡的深度也都受到了修为的限制。
也曾有过一些修为深厚的高手闯入大漩涡的中心,他们之中有些人看向大漩涡的中心,他们对于大漩涡到底通往何方充满了好奇,他们甚至试图闯入大漩涡的深渊,但是他们绝大多数都铩羽而归,更有一些人一去不返——也许是死了,也许是真的去了大漩涡所通往的地方。
到了现在,绝大多数人对大漩涡都已经不再好奇,那不过是这个世上存在着的奇异现象之一,人们无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人们只需要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好了。
但是就在一年多之前,围绕着这座大漩涡,又爆发了许多的冲突与争端——代表着人类外道的瀛洲台一台七岛,东海上的望海妖域,还有散落在东海诸岛上的零星势力,在碧波之上,展开了一场场血腥的厮杀,到了最后,谁也没有能够完全控制住大漩涡。
那些出战的高手也在最后那场大战之后纷纷撤离——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完全退出这场战斗,他们不过是从明处转移到了暗处,他们都在暗中准备着,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而已。
一只浑身羽毛就如同金属一般反射着阳光的苍鹰发出了一声尖啸,呼啸着,从大漩涡的上空飞掠而过,它向着西方的海面高速地俯冲了下去,与此同时,一道剑虹从大海的深处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向着那只苍鹰毫不留情地斩落了下去。
苍鹰呼啸,迅速地闪过身,那道剑虹擦着苍鹰的羽翼而过,发出了一阵“叮当”的金属交击声响,漫天羽毛的碎片如同断裂的剑身一般四处崩飞。
大海之中,出现了一道快速游移的光芒,它潜伏在大海的表面,随着那只苍鹰的移动而快速地移动,一道道剑虹不断地从那光芒之上腾起,破海而出,死死地咬着那只苍鹰,不肯放手,就好像是要将那只苍鹰击杀才肯罢休一般。
苍鹰金色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寒光,它长鸣一声,双翼不断地振动,与那一道道剑虹不断地碰撞,交击,却丝毫不改变自己向西而去的决心。
苍鹰的眼眸之中倒影出了西方的海平面上的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被迅速地放大,化为了一艘最高处高达百丈,数百丈长的艨艟巨舰,乘风破浪,劈开海面而来。
苍鹰发出了一声长啸,浑身羽翼一根根舒展而开,它以最快的速度化为了一道金光,向着那艘艨艟巨舰便俯冲了下去——在那艘艨艟巨舰中央的那座百丈高楼的顶层,有一个身姿挺拔,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中年男人看着那道俯冲下来的金光,微微眯了眯眼睛,随之又是一道剑虹破开海面斩向那只苍蝇,中年男人这才低下头,将目光落在了那在海面之下游弋的光芒之上。
男人微微抬手,随之大袖猛地一挥,海面之上顿时掀起一股巨大的浪涛,倒卷着,向着那游弋的光芒拍落了下去。
“轰!”
巨浪拍落在海面之上,瞬时便将海面与自己劈裂而开,终于显露出了那游弋的光芒的真容。
那是一口剑——一口由一只只不过指头大小的鱼儿组成的剑。
男人忍不住笑了笑,他抬起头,看向东方的海面,猛地抬手拍在了自己身前的栏杆之上,整座战舰轰然下沉了数丈之深,那群鱼儿仿佛受到了莫名的惊吓,顿时散去,只剩下一股剑意,被逼得向着东方的海面迅速地退去。
“啸——”
苍鹰尖啸一声,落在了男人的肩头,一根根锐利的羽毛渐渐收拢,却是化为了一口长剑,被男人背在了背后,只有那双眼眸,依然流动着灵性的光彩。
妖剑飞隼。
男人看着远遁而去的那道剑意,并不追赶,反倒是莞尔一笑,轻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