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宫是一个几乎与煌朝寿命相同的妖域,它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出一个真正长青宫出身的上位妖族,而更不凑巧的,创始之初的两位宫主和一位客卿都是外来者入主。
为了安抚长青宫前身妖域出身的妖族,也是为了避免权力的过度集中,两位宫主一边将长青宫前身妖域出身的妖族许以高位,一边又在外界招徕了一些妖族高手,从而形成相互制衡的平衡局面。
当两位宫主在的时候,本土派还能够被压制,但是当两位宫主和客卿都不见了之后,就形成了本土派和外来派的互相争权——至于在长青宫成立的这七百年来成长起来的妖族,是第三派,他们对那两位宫主更加忠心一些,但是他们的地位和实力都不足以与两派大佬抗衡,也就只能尽量地保持局势的平衡,避免哪一派的力量过于强大,形成对另一派的彻底碾压。
而就算在这两派之中,又因为对那两位宫主的态度不同,也同样有着派系的分化,就使得整个长青宫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
那个女人并不愿意过多插手这些事情,所以也只是略微打探了一番,知道现在势头最大的就是本土派,也是长老会大长老的元奎,外来派的领袖则是二长老冥剡。除此之外,还有长老会十二长老中的另外十人,也都参与到了这次的角逐之中。
他们所想要争夺的就是可以控制长青宫妖域的阵钥,一旦谁获取了阵钥,谁就会成为长青宫的新妖主。
但是两位宫主虽然留下了阵钥,却给阵钥加了封印,并留下了言语:“等白少主来继承。”
也正是这个行动,导致了现在长青宫的局面复杂,谁也不知道白少主是谁,谁也不知道白少主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先有了元奎的擅闯长青宫,妄图取走长青宫阵钥被冥剡拦下,后来逐渐便发展成了争议到底谁更有资格继承阵钥,至于想要执行两位宫主托付的人,则已经屈指可数了。
这也是为什么敖滥听说白少主到来,就急匆匆地敢去迎客的原因——如果白少主真的来了,那长青宫持续了两年的争端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那正在向着血腥斗争发展的局势,也就可以平息了。
但是如果说那名少女就是白少主,敖滥是真的不放心——凭这么一个少女,她做得到吗?
姚阡陌其实更清楚,白少主不是解白,而是她的弟弟,白解。
因为解白会踏出济民镇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那两只如果选择把长青宫交给解白,那就等同于坐等长青宫常年无主,最终引发内乱——那两只不至于这么愚蠢。
他这次带着解白来长青宫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解白继承长青宫,而只是暂时避祸,让解白暂时不用去面对太纯府随时可能展开的追杀,为森罗妖国来人接解白争取一些时间。
至于到时候怎么瞒过长青宫众人,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敖滥忍不住咬牙问道。
姚阡陌听到这近乎陈词滥调一样的疑问,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才忽然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任由一滴鲜血流淌出来。
敖滥一愣,他旋即便闻到了一股充满诱惑的味道,使得他心神恍惚,心中贪婪之念根本无法压制——他看向那滴鲜血的目光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炬,而姚阡陌则适时地擦掉了那一滴鲜血,才使得敖滥清醒了过来。
“这是……”
“没错,你们宫主注入我体内的精血。”姚阡陌轻轻回答道。
敖滥看向姚阡陌的目光更见惶恐——他的确从那鲜血的味道之中闻到了两位失踪一年多的宫主所独有的气味——那种百花调和,芬芳满腹的味道。
“我是你们两位宫主指定的大护法。”姚阡陌一甩大袖,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两位宫主将她们的精血灌注于我的体内,为的就是让我护送白少主来接管长青宫。”
敖滥看着姚阡陌的目光里惶恐之外,又多了几分崇拜。
一个人类!
一个人类居然如此得到宫主的信任!
他的身体甚至还装下了宫主的精血!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公子,你就瞎编吧。”青霜有些无奈。
“我可是睁着眼睛编的,不算瞎编。”姚阡陌笑答。
他体内有一部分长青宫妖主的精血不假,但是还有一部分,却不是长青宫妖主的精血,就连姚阡陌自己都没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的血液,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被长青宫两位妖主混入了自己的体内。
也正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血液和长青宫两位妖主的血液在自己的体内打架,害得他想要提升修为都提升不上去,走到了太师中便基本是尽头了——他所有的力量都要用来喂饱这些血液,让它们吃饱了趴着别乱动,不然一旦打起架来,他自己当场立马原地重伤,都不需要别人打的。
这也是为什么姚阡陌在打听长青宫两位妖主的下落,他很想知道,那两只到底是拿当时修为散尽,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做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让那两只知道,胆敢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真的以为自己修为散尽就成了一个废物了?就打不过她们了?
嗯……现在好像真的打不过,还会被她们按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反复摩擦,连一点还手的力量都没有——如果她们有这个胆子的话。
姚阡陌抬手扶额,在心中给自己默默地写了一个“惨”字。
“大护法,小的这就带您回宫!”长青宫外岛通讯员,敖滥义正辞严——他敖滥是什么人,可是两位宫主钦点的专门守卫与人间村落出入口的守山人,是两位宫主的忠实拥趸,既然是宫主钦定的大护法,那他敖滥,就要全心全意地辅佐大护法!
至于白少主……还是暂时忘了吧。
敖滥说着话,纵身便跳到了紧贴着一旁沿着山脊向下流淌的小河之中,他的身体顿时便被水流托举着,快速地向下滑去。
姚阡陌翻了翻白眼,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只怕是那位二宫主的恶趣味,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也跳入了小河之中,看似浅薄的河水却以足够的韧性将他托举了起来,推动着他快速地向前滑去。
而他的身后,也很快地就响起了两名少女一阵阵的惊呼,又发出一阵阵欢笑,随着河流水道的曲折变化而此起彼伏——她们之前都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的东西,头一次接触,自然觉得颇为有趣。
顺着河道一路滑下来之后,便是平原的边缘,前方的建筑鳞次栉比,无数过路的妖族一边打量着相继落地的几人,目光之中多少有些戒备,但是见到敖滥之后,便也就不再戒备,只是觉得这些新来的人真是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一个快捷通行的滑道吗,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但是解白和谢鸳却是浑然不觉,还在低声商量着要找个时间再来玩一次。
姚阡陌不禁莞尔,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解白过上了她所应该过的那种少女应有的无忧无虑,懒起梳妆的生活,而不是因为顾虑太多,而不得不成熟坚强的日子。
“大护法,您随我来。”敖滥在前带路,带着姚阡陌等人向着位于最中央的长青宫大殿方向走去。
他们一路穿梭过闹市,民居,在这个时候,谢鸳才见到了那些说书先生所说的像人非人的妖族,但是他们除了外貌与人类有所差别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差别,甚至就连文字、语言几乎都是一样的。
而这市井之间的生活,也与谢鸳所见到的市井生活如出一辙,甚至比她过去在镇子上见到的还要繁华,还要令人眼花缭乱。
走街的,串巷的,挑着担子吆喝的,开着铺子坐地的,卖衣服的,卖首饰的,卖吃食的,讨价的,还价的,大声嚷嚷吵红了脸的……
所有的一切,都与人类的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人类换了一副模样而已。
哪怕谢鸳因为解白的缘故,对妖族的态度已经颇为开放,但是此刻也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原来真正的妖族世界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说书先生分明说,妖族都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以杀人为生的,所以太纯府才会狩猎妖族,保护百姓不被妖族所荼毒。
这样看起来,好像妖族也没有说书先生说的那么坏啊?而且,他们可没有像太纯府那样莫名其妙地就要杀解白,也没有因为自己体格有些特殊而投来怪异的眼光,在这一点上,谢鸳就觉得妖族好像比人类更讲道理。
谢鸳甩了甩头,驱散掉了这样有些奇怪的想法,再怎么样,她也是人类,哪里能这样说人类的不是。
“所有的妖族都这样吗?”谢鸳压低了声音问解白。
解白拉了拉姚阡陌的衣袖,她也不是很懂,毕竟她也是头一次来妖域。
“妖域会如何发展与妖域的主人脾性有关。”姚阡陌回答道,“据我所知,在大大小小的妖域里,现在也只有长青宫与森罗妖国的妖族世俗化程度才会如此之高,建立起了一套类似于人类王朝的秩序,确保弱小的妖族也能在这个秩序下活下去。但是其他的妖域或多或少都依然奉行着适者生存,弱者被淘汰的原则,比我们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要血腥许多。”
姚阡陌顿了顿,还是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说出口。
这两座妖域,当年也是一样的血腥残酷,之所以后来的妖主改变了策略,那是因为他们都受了同一个人的影响。
他的名字叫做解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