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的惨嚎声回荡在了夜空之中。
连声猛地转身,他看着远处发生的那一幕,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一个高个的身影扼住了老四的头颅。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体格高大,甚至甚于寻常男子。
她被一团暗红色的火焰紧紧地包裹着,那火焰的颜色红得发黑,以至于都快要跟夜色融合在一起。
那红得发黑的火焰随着那个女人的手蔓延遍了老四的周身,将老四也彻底引燃,使得老四的身躯疯狂地抽搐着,哀嚎声撕心裂肺,令人只是闻听都不禁毛骨悚然。
连声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他仓皇地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那个女人的身影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他——那是一双幽绿色的竖瞳,瞳孔中写满了凛然的杀意与憎恨。
连声再退一步,那个身影已经拖着停止了抽搐的老四,缓缓地向着他走了过来,步履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一样,令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要炸裂开来了一样的。
“走……”连声颤抖着说道,他招呼着自己的同伴们,想要逃走,然而他的两个同伴却连他都不如,已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仿佛是已经忘却了他们是修者的事实,只会不断地用手撑地,向后退去。
连声咬了咬牙,他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提气,想要加快步伐逃走,然而就在他拔腿的一瞬间,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已经挡在了他的跟前。
那团燃烧着的火焰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就被那高大的身影一拳轰中了心口,他口吐着鲜血,翻滚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地,只觉得浑身骨骼都被撞断了数根,又接连反弹而起,一直滑出去了数十丈才堪堪停下了身影。
“咳咳——”
连声咳嗽着,不断地吐着污血,那一拳的力量实在太强横,强横得他的脏腑全部都被震裂,他已经受到了致命的重创,想要起身都做不到,只是这么躺在地上,就已经是在等着死亡的降临。
那个身影抓着老四的头颅,拖曳着老四,向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从老二和老三之间旁若无人地踏过,老二和老三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刚准备向后退去,让连声去死,那女人的两只碧绿竖瞳却同时分别转向了左右两端,死死地盯着那两人。
那一刻,两人只觉得浑身像是插了千百只针一样的难受,毛孔之中竟然缓缓浸出了鲜血来,他们的修为不过是法师中下,要如何承受得住连连声都无法与之抗衡的威压?
老二、老三同时哀求了起来:“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啊……”
谢鸳只是慢慢地向前走去,一步一踏,踩得连声只觉得生不日死,他宁愿谢鸳现在就杀了他,也好过他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折磨。
谢鸳站在了连声的身边。
她拖曳而来的那具老四的躯体已经被那团暗红的火焰烧成了焦炭,正在慢慢地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老子跟你拼了!”
连声怒吼一声,他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反正都是一死,他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只是连声连最后一口气都没有能够提起来,就被另外一只手扼住了头颅。
那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上,暗红色的火焰随之从他的七窍之中灌入了他的体内,灼烧着他的魂魄——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好似是同时被千万只虫子啃啮一样的难受,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发出了如同老四一样的凄厉哀嚎。
谢鸳猛地转身,她一手拖着老四,一手拖着连声,缓步向着老二和老三走了过去。
这一次,轮到老二和老三承受来自于谢鸳的威压了。
谢鸳的每一步,都好像是鼓槌捶在了胸口一样的,一步踏下,他们就吐出一口鲜血,随着谢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那鼓槌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大,捶打得他们的胸骨已然碎裂,冲击的力量更是直接作用在了他们的脏腑之上。
白衣男子站在了柳斩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柳斩,又看了看谢鸳拖着的那两具躯壳,解下了自己的外罩长袍,披在了柳斩的身上。
他已经为柳斩检查过伤势了,内伤严重,外伤更是惨不忍睹,内外交困,所以让柳斩昏迷了过去,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伤势并不致命。他只是没有明白,柳斩的手里为什么还紧紧地握着一支蝴蝶振翅的铜簪,尽管那只蝴蝶的翅膀都已经坏掉了。
也许,这是某个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人送她的珍贵礼物吧?
男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很庆幸追着自己的谢鸳突然不追击他了,但是当他听到那一声凄厉的惨嚎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事了。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等自己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
一群平妖士,若是真的打起了火,下手没了轻重,误伤误杀倒也就罢了,太纯府自然有规矩处理;但是哪有这样的一回事,他们竟然想要趁机亵渎一个小姑娘?
这不该的。
所以白衣男子没有出手,他就是那么看着谢鸳。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的挚友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止住自己的杀心。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他们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就该想一想,自己迟早会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
反正,自己的眼里揉不得这些沙子,当他们这样做之后,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寻求他庇护的可能性。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女子,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她清醒,她又并未完全清醒过来,依然没有理智,根本无法沟通。但是如果说她完全没有理智,那也不对劲,她依然知道保护柳斩,依然知道在察觉到柳斩有了危险之后,放弃她穷追不舍的目标,赶快回来保护柳斩。
心中执念所系,所以哪怕疯狂了也还记得这件事吗?
男子不语,神色凝重万端。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禀报太纯府,让太纯府有个决策,到底要如何处理这女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有个合适的人选来教导这个女子如何善用她那非同凡响的力量,如何控制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不只是将它们当做是发泄愤怒的凭依。
谢鸳站在了老二和老三的身前,两只碧绿竖瞳依然左右分开,各自盯着一人。
两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鲜血将他们身下的地面染得嫣红。
谢鸳松开了紧紧扼住连声和老四的手,两具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的尸骸随之骤然化为灰烬,烟消云散,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老二和老三惊叫一声,他们看向男子,眼中满是绝望。
谢鸳扼住了老二的头颅,又走了两步,扼住了老三的头颅,拖着老二、老三,向着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没有躲闪。
谢鸳再如何疯狂,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他很有自信,他只是想知道谢鸳到底想要做什么。
“角宿大人!”令狐炜带着人终于赶到,他看着那个燃烧着的,走向男子的身影,满眼震惊,刚准备动手,谢鸳就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动手,所有人,立刻退走。”角宿一挥袖,“退后十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个女人好像对敌意尤其敏感,任何人只要对她抱有敌意,她都会毫不客气地在第一时间出手。
本能,她有着极强的战斗本能。
令狐炜咬了咬牙,他决定凭自己的修为还是不要在这里给角宿添乱了,所以当即缓缓地向后退去,一边后退一边警戒地看着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则死死地盯着他,龇着锐利的牙齿,不断地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吼,像极了一头被逼到了绝路的野兽。
直到令狐炜完全退入了黑暗之中,再不见了身影,谢鸳才慢慢地转过头,继续向着男子走了过去。
她走到了男子的身前,蓦地停了下来,她那双眼眸冷冷地看着男子,而后将手里拖着的两句躯壳随意地扔在了一边,才缓缓蹲下身,抱起了柳斩,在整个过程之中,她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男子,没有偏移哪怕是一分一毫。
谢鸳抱起了柳斩,从她的喉头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嘶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子微微瞑目,向谢鸳颔首,既然谢鸳没打算继续出手,伤及无辜,那他也没打算强行留下谢鸳,那会给谢鸳造成太大的创伤,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伤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样。
至少,他觉得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不该有不好的结果。
她们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
谢鸳转过了身。
夜色突然变淡了几分。
男子抬起头,月亮已经沉入了西山之后。
那暗红色的火焰骤然熄灭了。
谢鸳身上的那些细密的鳞片纹路骤然消散,小臂上明灭不止的纹路全部黯淡了下来。
谢鸳的身体微微晃了晃,继而一头向着大地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