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
面对着想要阻拦自己的申无咎,阿软没有任何的留情之意。
早在踏上这条路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所有人的准备——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将小白带离济民镇。
她连小白的母亲都能下得去手,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申无咎?
面对着滚滚而来的剑气,阿软不闪不避,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申无咎的身上。
她的右爪猛地一握,抓住了衡量的秤杆,向自己拉拽过来,与此同时,速度最快的一道剑气已经来到了阿软的身边,那一道剑气划出了一道乳白色的痕迹,带着锐利刺耳的尖啸,便划过了阿软的咽喉。
阿软连挡都不挡一下,任由那道剑气划过自己的咽喉,她的皮肤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伤痕,只是在与剑气碰撞的瞬间飞溅起了一连串炽热的火星,四散而落,如同夜幕中的璀璨群星。
阿软将申无咎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毫不客气地提腿便是一脚向着申无咎就踢了过去,申无咎微微蹙眉,论肉搏,他还真不是阿软的对手。
阿软是少见的专修肉身,而且贴身白打的修士,是这一类修士之中登顶的存在,她那副躯体看起来如同少女一样柔弱娇小,但是其中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如果不是有剑庐下埋下的无尽剑气作为根基,申无咎在阿软的手里,只怕也走不过十招。
申无咎又引出了一道剑气灌入了自己的躯体之中,随着那一道剑气灌入他的躯体,一道道如同牛毫一样的剑气也跟着从他的窍穴之中喷薄而出,其中有一道熠熠生辉的剑气顺着他的腿部一直蔓延又回到了大地之中。
申无咎有这道剑气护体,也跟着提腿向着阿软踢来的那一脚碰撞了过去,竟然是要跟阿软硬碰硬。
“砰!”
两腿相接,一边是纯粹至极的野蛮力量,霸道绝伦,另外一边则是剑意盎然,光彩照人,两边的力量碰撞在了一起,顿时便形成了虚空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来自双方的力量,导致双方交手的力量没有任何的外泄。
但是双方都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力量的消泯,双方的力量都在不断注入那微妙的平衡点中,在这一招交手之中,谁先被逼退一步,谁就会承受那黑洞之中所积蓄的所有力量的反噬。
哪怕是阿软也不想试一试。
阿软只能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骨骼之中的力量完全压榨出来,而申无咎则只有源源不断地将一道道剑气引入自己的体内。
申无咎其实很清楚,自己与阿软的战斗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剑气草庐剑意气再多再强那也不是他的力量,他自身也承受不起那么多的剑意,只要阿软拖着自己,自己在动用剑意的同时也会被剑意一点点反噬,直到他再也承受不起剑意反噬最终失败。
申无咎的希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白及时苏醒过来,一旦小白及时苏醒过来,剑气草庐这所有的剑意都有了主人,只要小白不想走,没有人能够勉强得了小白。
是的,这座济民镇,这座剑气草庐,大阵的主人,剑意的主人,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白。
这座济民镇,从来是小白给自己画地为牢,而并非是任何人。
所有师尊才说,如果有人迫使小白走出济民镇,那他才要来阻挡。
如果是小白自己想要走出济民镇的话,那就像没有人能够让她走出济民镇一样,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她走出济民镇。
天平开始一点点地倾斜。
阿软抓紧了衡量,让申无咎无法出招,那积蓄了可怖力量奇点则在一点点地向着申无咎压过去。
至于那一道道剑意,来势虽然汹汹,但是也并没有给阿软造成任何威胁——它们不过是在阿软的身上开出了几道口子,有鲜血从那些伤痕之中浸出而已,却并没有能够造成任何实际性的伤害,对阿软的实力都没有造成任何明显的影响,因为小白在阿软的手里,申无咎投鼠忌器,而那些剑意更不愿意伤了它们的小主人。
申无咎的嘴角浸出了一抹血迹来。
师尊应该回来了才对,剑气草庐异动,师尊没有理由察觉不到。
师尊不可能不在乎她的女儿。
师尊出意外了。
申无咎看向阿软的眼中多出了几分寒意:“你对师尊做了什么?”
阿软不答,只是将腿上的力道又加了三分——哪怕这三分加上,她的骨骼血肉都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她的裙摆瞬间便被鲜血染红,但是同时她也取得了显着的成果——原本缓慢移动的奇点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申无咎压了下去,申无咎引入体内的剑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下去,哪怕他加快了引剑意入体的速度也来不及。
申无咎的左手猛地一翻,几根银针被他捻在了指间,随着他手指翻动,那一根根银针被他插入了自己周身大穴——突兀插入大穴之中的银针刺激得申无咎眼中有了更为明亮的光芒,在针法的迫使之下,申无咎浑身真气运转速度骤然加快,所有的痛楚也随之被大大减弱,到了几乎微不可查的地步。
济民草庐搏命之招,返命针。
就像是清平府的燃血诀一样,返命针通过刺激周身大穴强行激发自己潜能,减弱疼痛感,用以在实力不对等时做出搏命一击,以死求生,只不过,返命针的效力稍逊燃血诀一筹,但是也因此,副作用远不如燃血诀那般巨大。
返命针下,申无咎体内黯淡的剑光再度爆绽,但是他并没有与阿软硬碰硬,而是径直舍弃了自己那杆被阿软死死握着的衡量,猛地抽身而退,身形极其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继而出现在了剑气屏障的边缘。
“她连这都教你了?”阿软也在第一时间抽身后退,申无咎退身,那奇点顿时便失去了平衡,无尽力量向着四面八方狂暴地涌出,将大地都削去了三寸之后,滚滚沙尘更是化为了一场可怕的沙暴,遮天蔽日,使得这剑气草庐如同被沙暴席卷的沙漠。
“晚辈不才,没有能够学得精髓。”申无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微微瞑目,剑指一并,有一道轻快却磅礴的剑意,骤然升腾而起。
东南方,妙月水榭碧波湖畔。
一名看起来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负手而立,那双没有丝毫光彩的眼睛眺望着对岸的那座湖心岛与湖心岛上那座神秘的铸剑雅舍。
倏然,男子抬起了头,他看向了西南的方向,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奇怪的剑意。
分明是蕴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大道气韵,却好像是偏偏在哪里缺了一角,始终无法得以完整地展现出来,让人觉得就好似是瞎子画画,瘸子跳舞,不是无法去做,而是即便做了,也始终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是谁的剑意?
又是谁在用这一道剑意?
男子皱了皱眉。
碧波湖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继而夜风呼啸而来,如同群兽怒吼,扬起了他的发丝。
男子微微瞑目,碧波湖上的涟漪扩散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广,继而有一颗颗水珠从那一圈圈涟漪之中鱼跃而起,在半空中炸碎成为一朵朵水花,又互相碰撞,互相消磨,使得碧波湖上泛起了一层朦胧水汽,宛如处身云海,这正是碧波湖“四季十七景”之一的“夜阑云海”。
男子嘴角泛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轻声说道:“怎么,想去看?出来啊,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剑师。”蓦地,有一个女子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
唐茹从夜色中走来,她看起来很疲惫,她的头发已经剪去,只剩下一头齐耳的短发,乱糟糟的,就好似是鸟窝一样。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了一道道细碎的伤口,有新有旧,有许多处甚至新旧叠加,鲜血淋漓,使得她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是唐茹并不这么觉得。
因为她终于从这个男人那里开始学剑。
这个男人依然不承认她是他的弟子,只是让她以“剑师”称呼他,他每日里都是在远处随意地扔下一道剑气牢笼,将唐茹囚禁在牢笼之中,唐茹什么时候能够从那座剑气牢笼之中走出来,什么时候才能够来听剑师的教诲。
“去西南。”剑师说道,“应该在济民草庐附近。”
唐茹微怔。
“那里有一个人,他的剑对你有所帮助。”
唐茹沉吟了片刻,微微抱拳:“唐茹遵命。”
唐茹没有自称弟子,因为剑师并不承认她是弟子,或者说,她还没有到能够让剑师满意的地步。
“你如果能够悟那一道剑,那你回来,我教你天道剑诲。”男子顿了顿,“如果不能,你也不用回来了,你没资格学天道剑诲。”
唐茹不语,只是见礼。
唐茹转身便走,才走出几步,便有一道白虹落在了她的身边。
那是一口直剑,无锋无刃,通体洁白,长约三尺,宽不过寸许,纤细而精美,有柔和的光泽缓缓流淌。
“这口剑,送你了。”男子说道,“它的名字叫做一,天道衡一。它能够让你快些赶路,也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唐茹伸手握住了那口剑,入手温暖,令人安心。
一轻轻摇晃,它并不抗拒唐茹,被唐茹拔起,反手背在了背上,随着唐茹走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