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长剑通体湛蓝而透明,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轮轮光晕,很是好看。
在那口长剑的末端,缀着一朵瑰丽的湛蓝的向阳花,含苞欲放,娇艳万分。
那口长剑就好像是细雨中的水面一般,不断的有涟漪在剑身上泛起,一圈圈涟漪荡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开,散入了空气之中,便化为了一道道剑气,尽情地泼洒而下。
《太纯志异录·兵卷·刃部》所录,仙剑谱序第三位,秋水无波。
持有者,昔日幽天君,今日七曜之太白,怀非。
面具人有些惊愕,他倒是没有想到,太白居然就在附近。
隔空对剑,也只有太白才有这样的本事,不愧是某个远古传承唯一的传人,只可惜,也是心关难过。
正好,那个小怪物没有来,用太白替上一替,也不是不可以——尽管更多的目的无法达到,甚至不得不动用更多的力量了。
面具人右手手腕一转,再起一道剑气,目标便径直指向了那口秋水无波。
秋水无波微微调转了剑锋,带着不断泛起的剑气涟漪便向着面具人带起的那一道剑气冲击了过去,没有任何要以巧取胜的意思。
以巧取胜,那是昔日的幽天君,而非今日之太白。
太白眼中,唯有正面杀敌一途而已。
同是用剑,那便更要正面分出个高下。
剑宗之谓,绝非虚传!
虚实两剑正面交锋,那由面具人带起的一道剑意顿时便如同竹筒一般被劈裂而开,任由秋水无波长驱直入,毫无反抗之力,不过眨眼,秋水无波便已经穿透了那一道剑气,来到了面具人的身前。
面具人轻笑了一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七曜太白,虽然不是杀心最重的那一个,但是却是最为刚猛的那一个,一心向死,敌死或者我死!
面具人依然不慌不忙地微微抬手,再起一道剑气,依然用这道剑气去消耗秋水无波的锋芒,他不知道太白距离此地到底多远,但是既然是隔空对剑,那消耗自然是远高于正常对剑的,他倒想要看看,太白的力量到底能够到达多强,他很期待太白倾尽全力的拼死一击。
卢清远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抹了抹嘴角血渍,强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抓紧了赤日,想要出刀参战,却被太白喝止:“我的战斗,不许你插手。”
卢清远冷哼了一声。
他与太白的关系素来不睦,只是面对强敌,他不介意与太白联手,他之所以不插手也不是因为真的就听了太白的话,七曜的尊称虽然高于二十八宿,但是二者同样归属太纯府直辖,并非上下级关系,他没有听从七曜的必要——他只是想要借着这个借口,先调理失控的内息,等到太白力气将竭的时候,他自然会参战,至少比现在仓促出手要来得好一些,而且他一直不出手,面具人说不定还得留些余力提防他,也能给太白减些压力。
卢清远主意打定,便退到了一边,保证面具人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一边观察着战局,一边默默地调息。
那面具人就真的好似是有恃无恐一般,慢慢悠悠地升腾起一道道剑气,用那一道道剑气去磨损秋水无波的剑气,双方谁都不肯先在其中混入剑意,谁都在等待着摸透对方的底细,然后才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铁血门的山道之上,一袭白衣的太白坐在台阶上,嘴角微微浸出了一抹血渍。
他是一名看起来有些清癯的中年男人,衣衫整洁,长发束冠,鬓角微微有些斑白,与其说他是一名剑客,倒不如是他看起来更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但是眼中却有着一抹凌厉的色彩,光亮耀眼,难以直视。
王琰双手握在胸前,静静地守在太白的身边。
白有些紧张地看着王琰,昨夜他顶替太白的位置,顺利地破解了铁血门附近的那座眠穴,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那座眠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所以白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只能寄希望于太白能够帮助卢清远战胜强敌。
“有些棘手。”太白抿着嘴唇说道。
王琰瞑目不语,太白都说有些棘手,那是真的棘手。
太白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没办法了,相隔数百里的对剑,他的消耗数倍于寻常,那个面具人耗得起,他却耗不起,他只能提前出剑意了。
苏阳……
太白抿紧了嘴唇,闭上了眼睛。
秋水无波剑柄末端那朵含苞欲放的蓝色向阳花一瓣瓣缓缓盛开,有阵阵芳菲在空气之中弥散而开,一瓣瓣蓝色的向阳花花瓣随之漫天飘零,坠落入那秋水之中,随着秋水涟漪荡漾而开,旋转着,轻舞着,以轻盈至极的身姿,又从秋水之中散入了那一缕缕剑气涟漪之中。
向阳花散入了剑气的涟漪,涟漪顿时休止,剑气顿时休止。
面具人看着那漫天飘零的蓝色向阳花,目光之中满是嘲讽,堂堂一个幽天君,却被一个死了的女人所困,多年来心结不解,修为不进分寸,甚至连剑意都为之所变,想想真是可笑。
怀非啊怀非,你早就该迈入天师境了,可惜了。
面具人嗤笑了一声,猛地抬手,也不再隐藏自身剑意,那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剑意吧,反正是将死之人了。
随着面具人这一抬手,一个充满了神性光辉的金色身影蓦地出现在了面具人的身后,那个身影完全由剑意所凝聚,但是却给人一种就仿佛是神明降临世间的感觉——哪怕是卢清远,看着那个身影,心中都只觉莫名震撼,他甚至有一种这个面具人是神明降世的错觉——如果不是这个面具人早先的作为,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将这个面具人当做是恶人。
那金色的身影体内涌出了一个个更为细小的金色的,充满了神性光辉的身影,却是一个个天女,她们身段婀娜,在空中或者鼓吹乐器,或者飘然起舞,就好似是世上最为耀眼的戏班子一样的,与飘零而下的一朵朵花瓣猝然相接。
蓝色的向阳花花瓣与落入了天女温柔的掌间,继而便点缀在了那天女的鬓发之间,成为了天女的装饰,衬托得那些天女愈发娇艳而美丽。
天女的队伍进行前进着,祥云升腾而起,宛如仙境降世,花瓣铺筑在了那天女前进的路途之上,踩在了天女美丽的赤足之下,使得天女更加夺目而璀璨。
无尽的花瓣就这样成为了天女的点缀,无足轻重,迎接着那天女簇拥在了秋水无波的四周。
天女走入了秋水之中,她们踏足在秋水之上,却不激起一点的涟漪,只是所过之处,有香风吹拂而过,将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一一吹起,随着她们一同前进。
那朵含苞欲放的向阳花发出了“噼啪”的声响,一条条浅浅的裂纹缓缓出现。
苏阳……
太白握紧了拳,指间有鲜血溢出。
……
那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满是灵气的眸子里写满了调皮与狡黠:“怀非,以后在你的剑柄上缀上一朵向阳花好不好,我叫苏阳,向阳花就是向着我苏阳的花。”
……
“怀非,你看这朵花好看吗?”那女子将那朵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圈圈璀璨光晕的向阳花缀在了秋水无波的剑柄之上,“这可是我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雪山琉璃,与你的秋水无波是同样的材质呢。”
他将那朵向阳花取了下来:“苏阳,收起来吧,我们都有了各自的责任要担负,不能再有这些儿女情长了。”
她接过了那朵向阳花,有些艰难地笑了笑:“是啊……我们都有更多的责任要承担了啊。”
……
苏阳……
……
“好,我知道的,你尽管走吧,只要我还活着,这里就不可能有意外。”她潇洒地笑着,在阳光下,她那张脸总是带着灿烂得炫目的笑容,令人心醉,“只要有我在,你就尽管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你的背后,有我来守护。”
……
当他再找到她的一部分的时候,那条仅存的手臂里死死地攥着那朵向阳花,染血的向阳花是那样的美丽。
她始终没有放下,十年,二十年,她都没有放下。
她临死之前,所握着的便是那朵向阳花。
他终究没有来得及救她,就像他没有来得及救任何人一样。
如果可以,他可以牺牲所有的一切,只换回她来。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沉默着,将那朵向阳花慢慢地缀在了剑上,将向阳花与剑融为了一体。
秋水无波,就此起涟漪。
他起身,提剑,向前,苏阳,走,我……为你报仇。
我为你……报仇!
……
苏阳……
“不好!”王琰神色骤变,太白的身周真气在剧烈波动,稍有不慎的话,很可能会真气失控,走火入魔,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又怎么敢随便插手!
“终于……找到你了!”
太白轻声呢喃,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充满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那朵蓝色的向阳花骤然崩碎,一道道蕴藏在那向阳花之中的杀意之剑呼啸而出。
二十年的杀意,骤然爆发。
那一道道被天女戴在鬓间的蓝色向阳花骤然变为了一个个惨白的骷髅,那一朵朵被天女踩在脚下的花瓣化为了一具具干枯的尸骸,那在香风之中飘舞的花瓣变为了一条条凄厉哀嚎的厉鬼,它们同时发作,拉扯住那一名名美丽天女的四肢,将其撕扯得四分五裂,疯狂地吞噬着那艳丽的天女,手段残暴至极,酷虐至极。
死去的天女迅速地化为了一个个厉鬼,一具具骷髅,加入了鬼魅横行的行列,向着昔日的同伴出手,刹那之间,局势陡然翻转,无尽恶鬼,浩浩荡荡,向着那金甲战神俯冲而去,势不可挡。
万鬼今日且噬神!
谁言太白怀非,止于太师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