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阵低沉沙哑的咆哮骤然在整座玉桂山上空回荡了起来,方圆十里,寂然如死。
哪怕是在玉桂山脚下的平妖士营地也清晰可闻,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一股寒意深深笼罩。
“退!”几乎是同时,所有随队的府士都做出了判断,他们大声嘶喊着,率领着各自的队伍向着山下迅速地退去——哪怕现在没有收到来自营地的信号,他们也顾不得了,这个局面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处理得了的,这个局面需要少师甚至是太师出面——如果是他们的话,除非是用人命去填,不然根本处理不了!
太纯府虽然不介意在某些时候当恶人牺牲一些人,但是……那绝非是这种局面。
陈松也跑出了帐篷,他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座玉桂山,狠狠咬了咬牙,他猛地转过身,看着那个也带着几分惊骇之色离开了帐篷的男人,冷声道:“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仅剩的独眼之中满是怨毒,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三只契奴都出事了,尤其是天白,与他之间的契约在剧烈震荡,在显示着天白目前的处境很不妙。
这让他多少也有了一些惶恐,虽然天白只是一头妖兽,迄今都还未能结丹化形,论上限比不上元昭,但是天白却是一头实打实的太师中修为的妖兽——哪怕因为不能结丹化形,无法完全发挥出实力来,但是却也至少能保证太师下的实际战斗力。
天白是他耗费了相当多的心血和代价才签订了契约的妖兽,他失去的那只眼睛,满脸的伤痕,还有身上的那些伤势,全部都是天白留下的印记,根本无法抹消。
如果天白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不仅仅要承受契约的反噬,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也都付诸东流了——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称号还能不能保得住,太纯府会不会再对他如此宽容都是一个问题。
“发射撤退信号。”陈松没有去纠结这些细节,单单只是这一个异象就彻底打破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认知和推论,这个九婴冥煞之局比他们所预期的还要复杂,在局势不明朗之前,他根本不敢随便用人命去填这个大坑。
“是!”守卫的府士纷纷解下了令符,运气激发,使得一团团象征着紧急撤退的信号在夜空之中炸响,使得一些陷入了混乱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队伍也迅速地清醒了过来。
“撤退!”
“撤退!”
一支支队伍开始迅速地撤退,俞平生也毫不迟疑地带着队伍向着山下跑去——就在方才,原本塌陷的地面,伸出的一双双枯槁的手都骤然破灭,虽然没有弄清为什么会突生此变,但是既然已经安全,那他们自然不会在此地坐以待毙!
俞平生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冲去,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看着前路,而是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隐龙盘。
隐龙盘的指针现在转动的幅度已经不能用疯狂来形容来,而是一种彻底的混乱——顺转,倒转没有一丁点的规律,随时都在翻转,指针上下跃动拍打在隐龙盘上发出了如同惊涛拍岸一样的声响,甚至将隐龙盘的表盘区域拍打出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纹,最外围的那头盘龙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哀鸣,浑身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红得发黑;而中间一圈圈的圆环则更是自行转动,使得整个隐龙盘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样的。
俞平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隐龙盘出现如此剧烈的波动,这意味着玉桂山此刻的灵气流转已经彻底崩溃——或者说不仅仅是崩溃,而是变成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模样,至少是在超越他手中这枚隐龙盘的探测范围之外。
俞平生只能期望他们的运气能够好一些,不要再遭遇上什么事情,尤其是在方才隐龙盘初次出现诡异指向的地方——如果说哪里最可能出现意外,那就是那里,但是若是要绕过那处凶地,只怕又要多耗费一些时间,又可能有新的变数。
俞平生咬了咬牙,刚准备建议绕过凶地,左手里端着的隐龙盘陡然发出了“咔擦”的一声脆响,整个隐龙盘也不再颤抖。
俞平生的心陡然一沉,他的目光看向了手中隐龙盘,只见得那头盘龙的身躯上布满了一条条细密的裂纹,一点点粉末正在不断地从盘龙的身上脱落,不过瞬间那盘龙的身躯便细了足足一半,而且这速度还在加快!
龙碎则有大邪物。
这是学习隐龙盘的使用中,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一句话,哪怕是不会用隐龙盘的其他修士也都知道的一句话。
无论是什么形制的隐龙盘,最外圈的这条盘龙又以其他什么神兽替代,它的材料都毫无疑问是对邪物极其敏感的材料,这样,这条盘龙才可以作为指示邪物的指标。
不同的材料对种种邪气都有不同的承受上限,一般来说,一个人手持的隐龙盘对应的盘龙承受上限是超出他自身修为的——只要他不是吝啬得始终使用低阶隐龙盘。而当龙碎之时,就意味着附近的邪气已经超出了持有者的承受上限,而盘龙碎得越快,就意味着这邪气越是浓郁。
如果盘龙碎的速度在加快的话,那就意味着附近邪气还在不断增加——那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邪气源头在变得更加强烈,一种则是邪气源头正在靠近!
“快走!自己逃!分散开!能逃得了一个是一个!”
俞平生决眦欲裂,双眼充血,一声嘶吼,几乎咳出鲜血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大危险,会丧命的大危险!
一些随队的旁门散修早就因为要照顾队伍修为较低之人而压制速度而心有不满,此刻既然俞平生发话,再没有丝毫的顾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顾自地先行全速撤离。
而几乎是在同时,玉桂山再度剧烈震颤了起来,沿着山麓裂开的裂口也顺势蔓延,如同张开了巨口的野兽一样,疯狂地吞噬着从裂口中坠入无底深渊的树木与土壤——这一条条裂纹蔓延的速度比所有人逃离的速度还要快上数倍,只是一瞬间,便从山顶蔓延到了山脚。
有一股股暗红色的烟气从玉桂山山体的裂缝之中缓缓升腾而起,在黑夜之中却依然耀眼,充满了妖异的光芒,任何稍有不慎沾染上这股烟气的人顿时都只觉一阵阵疼痛钻心万分,其中修为稍差一些的,更是七窍径直流淌下了污血,狰狞万分。
唐茹刚刚躲避开那一股股烟气,还没有能够喘口气,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压,四周的空气就好像全部变成了固体一样的,根本无法吸入肺中,她只觉得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七窍之中也浸出了鲜血来——她想要逃走,只是连呼吸都做不到,又哪来的力气去迈步?
其实不仅仅是唐茹如此,在唐茹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几乎人人都是如此,所有人都好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样的,一动不动,只有神情变得越来越痛苦。
“嗬——”
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近在唐茹的耳边——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暗红烟气的包裹之下来到了唐茹的身边,它凑到了唐茹的肩头,绕着唐茹走过了一圈,使劲地嗅了嗅,便若无其事地从唐茹的身边走过到了夏平的身边,万分贪婪地在夏平的身上“嗤嗤”地嗅了起来。
唐茹只觉得心脏狂跳,她努力地想要抬起一根手指,却根本做不到——这让唐茹感到屈辱,感到愤怒,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修炼,到头来见到自己的恩师陷入险境,却连动一动手指去救他都做不到,自己还算是什么弟子?自己这些年来的修行简直就是笑话!
唐茹的眼角流淌下了血泪,而那模糊的身影则好似是对夏平失去了兴趣,他走到了夏平身边的另外一位琼林宗长老的身边,双手拉扯住了那位长老的双臂,而后猛地一发力,竟然将那位长老,硬生生地撕扯成了两半!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中都显露出了绝望,尤其是唐茹,本来在世间行走就少,并没有经过那么多的血雨腥风,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的小腿都忍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她头一次感到无助与绝望,她希望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人来救救她——无论是谁都行,只要来个人救救她!
“吼——”
黑暗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愤怒的低吼,一头巨大的白毛鬣狗倏然一跃而出,一头撞击在了那模糊身形之上,撞得那模糊身形踉跄后退数步,而那头白色鬣狗则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哀嚎——它额头撞击那身影的地方此刻毛色被染得一片暗红,还有一缕缕诡异的气息袅袅升起。
“干得不错。”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一口木剑如雷霆而来,亮如霜雪,将这片黑夜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