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之中,万籁俱寂。
天白龇牙咧嘴,涎水疯狂地滴落,却依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着姚阡陌发起攻击。
天白总感觉眼前这个人类隐隐克制自己——或者说,不是自己,而是妖类。
他好像天生就是一个针对妖类的武器,哪怕天白很清楚他的修为介于太师下与少师顶之间,真要打起来,不见得就是它的对手,但是却就是因为这股克制的关系,导致它处处吃瘪,根本发挥不出全力来。
天白低吼,前爪在土壤之中越陷越深。
“怎么,不动吗?”姚阡陌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吧,你想追求我,却又不主动,只好我主动一些了,真是让人害羞呢。”
姚阡陌说着话,竟然当真向前纵身,手中木剑便径直地向着天白刺了过来。
天白低吼,刚想要闪身,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死死地缠绕住了——天白低头,这才终于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有血色的根系从土壤之中反向蔓延而出,将自己的四肢悄无声息地纠缠住。
忘了那棵琉璃血树了!
天白咆哮,努力地挣扎,却挣扎不断那血色的根系——那东西有着整座玉桂山的地气作为支撑,哪里是天白能够在一瞬之间挣脱的!
眼看得那木剑已经刺到了眼前,将要刺入天白的眼眸之中,却骤然有数十根飞羽呼啸着袭来,轰击在了那木剑之上,将木剑打得偏离而开,没有能够刺入天白的眼中,而只是擦着天白的头颅而过,却还是在天白的头部拉开了一条常常的血口。
元昭也显化出了他的妖身,他急促地喘息着,那压制着他的力量因为那个人的分心而有所减弱,才让他挣脱了出来,能够得以在天白需要增援的时候给了天白增援。
而天白也借着这一剑刺偏的漏洞,不退反进,嘶吼着,一口便咬在了姚阡陌的左肩肩头,硬生生地从姚阡陌的肩头撕下了一大块血肉来!
“公子!”青霜骤然变色,眼眸之中再度充血,怨念翻涌甚至比上一次的程度还要剧烈,还要难以控制。
“乖,没事,别担心。”姚阡陌微微一笑,迅速闪身后退,来到了青霜的身边,“都说了你家公子别的本事也许不行,但是杀妖,专业的,这一点,公子绝不骗你。”
青霜咬了咬牙,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杀念,发丝翻飞,迅速地将姚阡陌左肩肩头的伤口缝合止血。
“好吃吗?”姚阡陌反手将木剑背在了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天白。
天白瞪大了眼睛,在它从姚阡陌的身上撕裂下那块血肉的时候,姚阡陌的鲜血进入它的口中的时候,它就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食欲——那血,那肉足以勾起它对食物的贪婪,那也许是它这么漫长的岁月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血肉,所以它连想都没有想,就将姚阡陌的血肉吞入了腹中。
天白那凶狂的眼眸之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惶恐来,它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自己吞入腹中的血肉,此刻已经化为了一团烈火,在自己的腹中熊熊燃烧而起,使得它所有的脏腑都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吼——”
天白愤怒到了极点,它准备趁着自己还没有失去战斗力,就解决掉姚阡陌,但是它才刚刚迈步,腹中那团烈火就骤然蔓延而开,在瞬间便充斥了它的身躯,甚至从它的七窍之中喷涌了出来——它再也忍不住那难以承受的痛苦,猛地扑倒在地,奋力地挣扎着,希望能够缓解一些痛苦,但是却依然忍不住,浑身战栗不止,有血液从它的毛孔之中渗出,将毛色纯白的天白染成了一片血红。
“青霜,你看,我是不是教过你,不要乱吃东西,不然吃坏肚子的。”姚阡陌背起了木剑。
元昭愣愣地看着在原地嘶吼翻滚的天白,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天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笨,他猜到了一些东西,他看向姚阡陌:“你算计我?”
“我觉得,比起你的修为来,你的智慧才是致命伤。”姚阡陌抬起左手指了指脑子,却还是牵动了伤口,使得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我和你既然是敌人,算计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呢?”
姚阡陌说着话,声音又略略一沉:“还有你,我准你离开了吗?”
正在向远方退却的磨牙战战兢兢地停了下来,天白都战败了,它能怎么办?
“公子,地下的东西,好像醒了。”青霜突然说道,她脸上难掩几分忧虑,这才与三头妖类作战,她的状态还好,公子却是已经负了伤,凭她现在的感知,地下那东西的修为只怕不比那头白色妖兽弱,而公子对付鬼物又不似对付妖物一样具有先天优势,这一战,他们要怎么打?
“想活命吗?”姚阡陌看着天白,冷冷说道。
天白猛地抬起头,疯狂地点头低吼。
“那从现在起,你们听我的。”姚阡陌微微瞑目。
“不可能,你这个妖人……”
“额,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妖人应该就是人和妖的混血了。”姚阡陌有些尴尬地挠着下颌,“但是我不是混血儿啊,你这妖人的指控很不得当啊。再说了,你一个妖族,指控我是妖人,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别扭吗?”
元昭一愣,自从他作为契奴以来,所接触的都是平妖士,也是为平妖士而战,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平妖士的语句,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此刻被姚阡陌一问,他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但是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是错了,那种分明觉得对方在胡搅蛮缠,却就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憋屈感让他恼火到了极点。
“青霜,那东西现在的动向。”姚阡陌问道。
“不知道。”青霜摇了摇头,她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气息在疯狂窜动,但是那气息涌动得实在太厉害了,几乎覆盖了半座玉桂山,“那东西气息太强了,导致整座玉桂山山体内几乎都是,根本无法辨认出它在往哪里移动。”
姚阡陌也不禁得皱眉,面露凝重之色。
气息强到充斥整座玉桂山?
这可就很麻烦了,自己未必就有能够应对的能力。
少纯府那边难道只派了一个少师顶太师下之间的人过来吗?
如果没有其他的强援的话,此事只怕很难善了。
“你去传讯,让少纯府的人立刻撤退。”姚阡陌看向元昭。
元昭一愣,但是束缚着他的力量却在瞬间消失,真的还他了自由。
“你到底是什么人?”元昭问道。
“那不重要,不想死太多人的话,立刻去。”姚阡陌猛地一拂袖,元昭瞬间便被一股力量所击飞。
而磨牙和天白两头一直被压制着的妖兽则始终没敢抬头。
“我说过,你们想要活,从现在起,听我的。你们的驭主要是敢找麻烦,我可以帮你们杀了他。”姚阡陌冷声说道,“然后你们跟着我,肯定比你们现在那位驭主混得好。”
磨牙和天白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低头默许。
“公子你……”
“必须去看一个究竟。”姚阡陌知道青霜在担忧什么,所以他笑了笑,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青霜,“你……”
青霜翻了翻白眼:“怎么,公子说要与我打猎,现在害怕了?”
姚阡陌一怔,旋即“哈哈”一笑,将玉佩重新挂起,道:“好吧,若是死了,可不要怪我。”
“呸,我本来就死了,倒是你,死了可不要怪我吃掉你的血肉。”青霜说着舔了舔嘴唇,吓得天白一个哆嗦——这姑奶奶是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血肉有多难吃啊,它堂堂一头太师中的妖兽,就被那一口血肉给坑害惨了,这姑奶奶最多一个上师顶的鬼物,凭什么能吃得下?
天白想到此处,也不禁一愣,难不成这二人订的是血契?
驱驭一道的驭主与契奴有多种不同的契约——契约不同,契约双方所享有的权利也不同,血契是其中最为对等的契约之一,却也是驭主最不愿意签订的契约之一,其中有一条内容就是,驭主身亡,契奴恢复自由,驭主的血肉必须交由契奴吞吃。
在驱驭一道里,往往是驭主被逼无奈才会选择血契——有些契奴自身修为深厚,但是想要再精进一步却极为困难,他们这个时候就会选择一些极具天资,修为却还不高的修士作为自己的驭主,让他们在血契和死亡之中二选一,驭主为了活命只能选择血契。这样,只要驭主能够如契奴所预测的那样成长起来,驭主死后的血肉就会成为契奴精进的垫脚石。
但是眼前这两位……怎么看都不是契奴逼迫驭主签订血契的样子吧?
这个人是疯了吗?
和一头修为低于自己的厉鬼签订血契?
天白想不明白,但是也没有时间再去想,因为下一刻,整座玉桂山骤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尤其是玉桂山山顶,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痕,那裂痕顺着山体四处蔓延,更有一缕缕暗红色的不祥气息从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裂痕之中渗透了出来。
“主人……”青霜神色骤然一变,“……这气息……和琼林宗后山的有两三分相似,但是都是非人非鬼,非魔非妖。”
“嗯?”姚阡陌闻言也一愣,他心中陡然一沉,难道幕后黑手是夏平?
不应该啊,自己难道也看走眼了?
如果真的是夏平的话,那他也实在隐藏得太深了。
“吼——”
一阵低沉沙哑的咆哮骤然在整座玉桂山上空回荡了起来,方圆十里,寂然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