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那名被唐茹斩断了手臂的修士捂住自己的断臂处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嚎,旁边一名修士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地上前为那名修士止血包扎。
“你为什么要斩断我的手!”那修士向着依然有着惊魂未定的唐茹嘶吼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万分。
俞平生看了一眼那修士,那是旁门出身的一名修士,所以对于唐茹自然没有半分的同门之情。
俞平生开口道:“若不是她出手及时,现下你也已经被那火焰所吞没了,是她救了你的命。”
那修士闻言愈发愤怒,近乎咆哮出声道:“俞平生,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少纯府到底是做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这里!那些人都是你们害死的!”
俞平生皱了皱眉,冷笑道:“你以为征调令是有这么好接的?”
那修士闻言面容更是变得狰狞扭曲起来:“你以为老子想接……”
“太纯府可没有拿着刀逼着你登入平妖士名录。”俞平生很是不屑地说道,“自己选了当平妖士,你怨得谁?真以为太纯府的供养是拿来让你吃白饭的吗?”
那修士被俞平生一阵抢白,脸上怒意更重,想要再与俞平生争执,却被身边的同伴按住,那位为他止血包扎了伤口的修士满是歉意地向着唐茹笑了笑,拱手道:“姑娘,实在抱歉,我这同伴性子有些急躁,在下替他赔个不是,还请姑娘赎罪。”
唐茹抿着唇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想去计较这些的,太过无聊,于事无补。
“也还请俞先生赎罪。”那人又转向俞平生。
俞平生微微抬手算是还礼,他倒是也不曾往心里去,这样的事情,他经历的也不算少,一些平妖士出现了伤亡,多少会怪罪于少纯府,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余生的众人聚集在了一起,夏平才皱眉看向俞平生。
俞平生知晓意思,他摇了摇头,其中变故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想来只怕与布下九婴冥煞之局的人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方才那些人分明的确是入山搜寻的一只队伍,他们难不成是那幕后黑手早就安排好了的人手,为的就是阻挠今夜搜寻那鬼胎?
“诸位,既然没有撤退的信号,我们还是需要继续前行才是。”夏平说着,看向了方才被唐茹断手的那名修士,“这位兄台只怕没有了战力,但是行动无碍,如你愿意,也可以自行下山,山脚有人接应。”
夏平说着看向了任平生,任平生点了点头,认同了夏平的判断。
那修士冷哼了一声,咬牙道:“老子还能再战!”
他平白断了一臂,如果中途撤退,虽然依然有伤亡抚恤和战功入账,但是却自然比不得奋战至最后的战功,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哪里能就此退却的。
“那还请诸位小心,只是若是再遇到其他人……”夏平皱了皱眉,“我们断不能再让其他人靠近了。”
俞平生原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听得夏平此言,也不由得眉头猛地一挑——虽然从方才的经历来看,这样的判断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要围攻那鬼胎的话,人心分散,彼此提防,又要如何才能围攻得了?
这才是方才那变故的真实目的吗?
俞平生虽然觉得有些恐慌,但是却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晓只怕是劝不住的,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方才那么多信号,我们又该去往何处?”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才那一瞬间,远远近近有十余股信号冲天而起,都在对外宣称遭遇了鬼胎,根本难以辨别真假。
“我怀疑……都是和我们一般的遭遇。”夏平苦笑道,几乎同时那么多人有相同的信号发出,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搞鬼策划而成的。
众人面面相觑,按照出发前少纯府的规矩,他们应该即刻赶往信号处,但是真假难辨,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拿主意,也承担责任。
“继续往上。”俞平生说道。
夏平感激地看了俞平生一眼,此话如果是他来说的话,当然最为合适,但是责任却自然记在了他的头上,如果因此有了差池,琼林宗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俞平生主动开口自然就相当于是少纯府揽了这责任,无论结果好坏,皆与夏平与琼林宗无关了。
夏平看了一眼倒在林间燃烧着的琼林宗弟子尸骸,狠狠地咬了咬牙,那其中不乏正当年的同门,却就这样平白阵亡,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唯有将鬼胎擒杀,让导致这一切之人偿命才能让自己的这些同门安息。
夏平挪开了目光,不再去看那些门人尸骸,看向山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继续上行。”
一行人由夏平开路,俞平生断后,何淡居中策应,沿着小路迅速地向上而行,到了将近山顶的时候,山间树林已经变得稀疏了起来,透过树林缝隙向下望去,依稀可以见到山林间有十数处燃烧着的白色火焰,在黑夜之中尤为突出,想来都是方才遇到了袭击的地方。
俞平生蓦地顿足,他招呼了一声夏平:“夏掌门,还请稍微驻足。”
俞平生说着,取下了背后背负着的风水罗盘,他将罗盘取出,只见罗盘上的指针一边疯狂地打着旋,一边疯狂地上下跃动,竟然是连个方向都指示不清楚了。
俞平生皱了皱眉,他开始缓缓地转动着罗盘上那复杂至极的铜圈——这罗盘的构造除了中心的指针外,在外乃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同心铜环,每一环铜环之上都镌刻着极其复杂的铭文符文,对应天象地理,气候水文,各有所指,在最外圈则环绕着一条铜龙,缓慢地翻滚着,正是扶乩一道常用的器具隐龙盘。
随着俞平生一环环地转动铜环,中心原本疯狂打旋,上下跃动的指针也开始渐渐地安宁了下来,但是俞平生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凝重——当指针完全安定下来的一瞬间,俞平生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红色信号!”俞平生大喊一声,“走!”
所有人一愣,旋即迅速地向前逃窜,与此同时,负责管理信号发射的唐茹也解下了对应的令牌,以真气注入其中,一道红光也随之冲天而起,在夜空炸裂开了一道血腥色的印记。
一行人一连飞奔出了一里左右,发觉身后毫无动静,才终于相继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来处,却只见来处是一片寂静。
“俞先生,方才……”何淡忍不住问道,一惊一乍的,都发出了红色信号这样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到最后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俞平生惊魂甫定,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隐龙盘,最外圈的那条铜龙已经莫名地染上了一丝诡异的血色。
铜龙都被染红了,方才那个地方绝对不寻常……
“方才那是一块凶地,下方可能有什么东西。”俞平生摇了摇头,他怀疑方才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那只鬼胎的眠穴。
他们曾经推算过鬼胎的眠穴位置,但是却都无一例外失败了,按理来说,即便有鬼胎眠穴扰动地气流动,但是也不会导致地气流动变得捉摸不透,但是玉桂山这里的地气却好似是疯了一样的,根本无迹可寻。
他与扶乩的同修加上了几名遁甲的修士联手一道推演,都没有能够推演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来,其中好几次甚至还将器具都损坏了,由于有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轻易上山,却未曾想,他居然就这样给撞上了疑似眠穴的所在。
但是那里到底是不是,他也不敢确定,只能先放出红色信号,标定此地为凶地,让其他人提防一些,尽量避开,如若在其他地方探查无果再返回来探查此地。
“继续前进?”
夏平问了一句,俞平生道:“夏掌门拿主意。”
夏平知晓意思,也不再多言,只是刚转过身,面向山顶,林间倏然便有一股股狂风呼啸而过,使树叶摩挲,“沙沙”声响,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俞平生手中方才安静下来的隐龙盘上,指针再度开始疯狂上下跳跃,原地打旋,原本只是缓慢翻身的铜龙翻身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身上所沾染的血色也变得越来越深。
“小心!”俞平生知道只怕是不能善了了,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可能已经盯上了他们,“有敌人!发支援信号!”
俞平生话音方落,唐茹都还没有能够来得及放出信号,夜空中又陡然“砰砰”的,接二连三地炸响了数十枚各色信号,白色的标定鬼胎信号,红色的标定凶地信号,绿色的请求增援信号,橙色的预警信号,紫色的撤退信号,混杂在一起,使得夜空变得斑驳多彩,就好像是被各色颜料浸染的画盘。
这变故使得唐茹也不由得一愣,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便只觉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骤然变得如同流沙一般松软,她的身体已然是向下沉去,瞬间便吞没至了她的腰际。
“茹儿!”夏平见状,急忙一把抓住了唐茹的手,想要将唐茹从泥沙之中拽出——他也的确如愿以偿,猛地将唐茹拽出了泥沙,但是唐茹才刚刚脱离泥沙,便有一双双干枯的手从泥沙之中探出,一把抓住了唐茹的脚踝,猛地将唐茹向下拉去。
何淡眼疾手快,右手指诀变换,随着他指向那一只只枯手,一团雷光便骤然在那些枯手之间炸裂而开,将那些枯手炸断,才使得唐茹顺利地被夏平拽了出来。
但是与此同时,更多的人脚下的地面都变为了流沙,数不尽的枯手从流沙之中探出,死死地拽住了那些人的衣衫,猛地将那些人向下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