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茹的确没有听到姚阡陌和林远的对话。
但是她察觉到了姚阡陌和林远之间的对话让林远有些慌乱,而且让林远很警惕自己,生怕自己察觉。
所以唐茹猜测姚阡陌和林远谈的应该就是那件事,这一点从林远和姚阡陌之间的关系有些诡异也得到了印证。
因此唐茹才会想着去试探姚阡陌,她希望能够从姚阡陌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但是姚阡陌却让她的计划落到了空处,这让唐茹多少有些气恼。
她既气恼自己的冲动沉不住气,也气恼姚阡陌的狡猾奸险,更气恼林远的三心二意——分明是琼林宗的弟子,居然把琼林宗的一些秘密告诉外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实证,她早就一剑捅在林远的心窝里了。
唐茹很清楚林远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她愈发不明白——你想要更强的实力,你把那些耗费在经营上的心思花在修行上不就行了吗,她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回到自己房中,唐茹气呼呼地摔上了门,扑在了床上,紧紧抱着被子,撇着嘴,神情满是委屈。
但是唐茹很快就从这份失落和沮丧中缓过了劲来,她开始今天的功课——吐纳调息。
“真是个勤奋的孩子。”姚阡陌推开了窗,探出头去,他感受到了天地间灵气开始流向唐茹的房间,也知道唐茹开始调息,他很好奇唐茹的调息能够坚持多久——那是一份极其枯燥极其无聊的重复性工作,很是磨人。
姚阡陌开始默默地计时,却没有想到这一计时就是整整一宿,直到第二日的天明时分,唐茹才停止调息,过来敲了敲姚阡陌的门,叫姚阡陌起床准备出发,又去敲了敲隔壁林远的门。
洗漱完在楼下用过简单的早餐后,三人再度上路,依然是与昨日一般的诡异,各走各的。
到了黄昏时分,三人便到达了玉桂山山脚下。
此时的玉桂山山脚下虽然不是人山人海,但是也可以说是人流如潮了,远远地便可以见到一片通明的灯火,绵延不定,随着帐篷蜿蜒约摸一里左右,整个玉桂山营地少说也聚集了有好几千号人,只怕是整个沙州少纯府的辖境内的平妖士差不多都到了。
姚阡陌看着那座并不算高,甚至有些低矮的小山丘,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不由得微微收敛。
那就是玉桂山。
“好重的……怨念。”哪怕是青霜语气也微微有些颤抖。
姚阡陌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九婴冥煞的另外一个眠穴。
与邵先云的相比,这个眠穴里沉睡的那个鬼胎恐怕是成熟落地,在眠穴里已经温养成形,如果不是布局人要以这些鬼胎作为土壤去培养那只冥煞,这只鬼胎早就已经离开了眠穴,在此地横行无忌了。
“呼,终于到了。”林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姚阡陌和唐茹,却只见两人俱是一副凝重色彩,心中虽然有些困惑,但是却也没有开口去问,而是继续前行,姚阡陌和唐茹也跟了上来。
片刻过后,三人便到了那片营地附近,营地附近有着身着制式玄衣,衣服左臂上用红色丝线绣的一个“金”字的男女守卫,他们都是金州少纯府的直属府士。
一名满脸笑容,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向着三人拱手道:“沙州少纯府府宰陈松多谢三位应邀而来。”
姚阡陌和林远下马还礼,林远递上了自己的平妖令,陈松这才笑道:“原来是琼林宗的义士,令师已经率人驻扎而下,我这便吩咐人带几位过去。”
“我就不用了。”姚阡陌递上了自己的征调令,他又不是琼林宗的弟子,现在唐茹对他很是戒备,暂且还是先远离一些的好,免得唐茹只顾着戒备自己,忘了正事了。
“哦?”陈松愣了愣,他看了一眼姚阡陌的征调令,看向姚阡陌的目光就很是诧异了,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勉强缓过了神来,“旁门的义士另有一处营地,我这便安排人手带你过去。”
“多谢府宰大人。”姚阡陌拱手。
九大少纯府的领袖是九天君,但是九天君不参与少纯府的管理运作,九天君更像是对实力的认可,是一种名誉的头衔。
真正负责九大少纯府运作事务的是府正,府正下设府丞,府丞下则是八司的主管,称为郎中。
再下一级各州少纯府的主管称为府宰,各郡少纯府的主管则称为府佐,直接向府宰负责,再下级的办事人员则分为府吏和府士,其中府吏主要负责府内事务,偏向文职,而府士则负责府外事务,经常需要前往现场,偏向武职,但是事实上府吏和府士之间并没有明显界限,人员往往会根据需求来回调动,所以一般都以府士统称。
陈松是沙州少纯府的府宰,由他而非是阳城郡府佐亲自出面负责玉桂山的事务,这多少已经表明了玉桂山事态的严重性。
有府士受了陈松之命,来引姚阡陌前往旁门修士的营地。
旁门修士的营地距离营地入口有些距离,途中经过了一些宗门的营地,姚阡陌随便扫过一眼,便可以见到宗门营地里的人员都极有规律地呆在各自的帐篷附近,只有少数人因为需要在外行走,颇为安静。
到了旁门营地附近,整个气象便随之一变,不少人在外活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还有几人产生了争执,正在争吵,差一点就要动手的,整个营地更是与“安静”二字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那名给姚阡陌带路的府士神色有些难看。
旁门虽然也是符合煌朝规矩的修行门路,但是旁门修士也有着“难缠鬼”的美誉——三正门派出身的修士,在太纯府规矩之外还有自家宗门的规矩限制,行事多少要顾虑对自家宗门产生的影响,一旦他们行事坏了煌朝朝廷的规矩,很可能就影响太纯府对宗门的评定,进而影响到自家宗门所能得到的供养。
但是旁门从来没有这个顾虑——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有太纯府的供养,所以只要不迈入左道乃至外道的范围,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谁能拿他们怎么着?
尤其是有些自身本事出众的旁门平妖士更是如此——比如那个臭名昭着的任纵横,就是旁门出身,年龄也不过就二十多岁,修为已经是少师中下的水平,修为破入太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这个人平妖的时候从来不按照太纯府对妖的评定来进行,什么可服可驱可诛,都不存在的,世上的妖只有一种,那就是必诛。
就因为任纵横这样的作风,导致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最为有名是曾经有一只报仇杀人的妖物,此妖虽然杀人,但是却也没有牵连无辜,杀的也是曾经凌虐她之人,按照太纯府的评定,这种妖物属于可服的范畴。
但是这只妖物却偏生运气不好,撞上了任纵横——可笑的是那只妖物还试图解释缘由,根本连防备都没有,就被任纵横手起刀落,一击格杀。
而更不凑巧的是,那只妖物深得一只大妖的喜爱,那只大妖闻讯大怒,找上了任纵横,要将任纵横击杀为其偿命——也是那只大妖实在太过冲动,为了报仇竟然闯入了州府之中,惊动了恰好在府内的一位太师,那位太师接下了那只大妖的攻势,问清缘由后也觉得任纵横的处理也有些不妥,遂找来任纵横问责。
但是任纵横却反问一句:“太纯府可有哪条明文规定了这类妖物不能诛杀?”
那位太师愣在当场,那只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的大妖气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那位太师觉得任由那大妖在自己面前杀了任纵横不管实在让人寒心,任纵横只怕当场就死无全尸了。
后来有传闻说,那位太师事后与其他人说,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绝对将眼一闭耳一蒙,装瞎装聋,让任纵横自己死去吧。
任纵横虽然是旁门的一个极端,但是也多少表明了旁门的行事风格,因此不管是哪级少纯府都不是很愿意与旁门修士打交道,真的是太难缠。
“就是这里了。”那府士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指了指一头一个孤零零的小帐篷,“那帐篷还无主人,现在就记在阁下的名下了。”
“多谢。”姚阡陌道了一声谢,也不管其他旁门修士投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目光,从他们之间缓缓穿过,进入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虽小,但是常用的器具还算齐全。
姚阡陌略微扫了一眼,又微微扬眉看向了帐外,帐外已然是一片喧嚣,沸反盈天,显然姚阡陌的到来使得他们有些按捺不住了。
“公子,要我去让他们离得远一点吗?”青霜笑嘻嘻地问道。
“的确是个麻烦,真是失算了啊。”姚阡陌有些头痛,“早知道我应该找个面具戴上的,哎,人生得好看,也是个天大的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