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纯府的悬赏几乎都是自由领取,只是每一份悬赏令在一定时限无人接取之后,将会要求悬赏令所在区域的门派接取,如果实在存在困难,则由太纯府执行。
但是有一种情况,则是例外——那就是征调令。
征调令意味着特殊情况,而且情况比较紧急,凭任何一方势力都可能无法应对,所以对平妖士进行大规模的征调。
征调令也分为两级,分别是少纯府征调令和太纯府征调令,分别只有九大少纯府的总部和太纯府才有资格颁布。
少纯府征调令对辖境内所有宗门平妖士强制有效,只要是自己辖境内的宗门,同时目前置身于征调令有效范围内的所有平妖士,只要接到征调令,都必须遵从;如果在某地有少纯府征调令发布,由其他几个大州来此游历的平妖士则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比如肖成业的乾元道位于海州,那么自金州发出,在沙州境内有效的征调令肖成业可以拒绝,而假如此时海州少纯府也发布了征调令,由于肖成业人不在海州,他也不会收到海州的征调令。但是如果肖成业在海州境内,无论他在海州下辖的哪个州郡,但凡此地有征调令,他都必须遵从征调令的安排行事,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太纯府的征调令,那就是无论身在何处,出身何处,但凡是太纯府平妖士名录上所录,一旦收到,必须遵从。
林远的脸色顿时一变,他心中暗道了一声苦,琼林宗就是登记在阳城郡的小正门派,一直受阳城郡本地供奉。这征调令,他可没有半点拒绝的余地——但是这可是征调令,自古以来,哪次出了征调令是有好事的,哪次不是要死很多人的?
他看了一眼姚阡陌,觉得自己自从遇到了姚阡陌以来,真的是运气倒霉到了极点——他如果不来少纯府不知道此事,也可以当做一个理由,但是这一来,可就再也逃不掉了。
肖成业神色有些凝重,他沉吟不语——邵家老宅一战,他也是元气消耗巨大,到了现在根本没有缓过一口气来,再参战的话,后果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我愿意。”杨芸突然说道,玄素观是中州门派,她本来也可以拒绝征调令的。
“好。”那男人微微颔首,将跟前的账簿重新翻过了一页,记下了一笔,又拉开了桌下的抽屉,取出了一支竹签,递给了杨芸,“请姑娘前往此地,以竹签为凭。”
杨芸抱拳道了一声谢,又向其他几人抱拳道:“诸位,我这就赴征调令去了,还请保重。”
“师妹请保重。”肖成业抱拳还礼。
“师妹,此物给你,兴许能够派上用场。”重伤在身的李瑟有些有气无力,他取出一枚小剑形制的铜制配饰,递给了杨芸,“虽然不是什么贵重法器,但是关键时刻,兴许还能挡上一挡。”
杨芸也不推辞,收过了法器,向李瑟道了一声谢,便匆匆离去了。
“我伤重在身,实有不便,还请见谅。”李瑟向着男人微微欠身。
“无妨。”男人也并不气恼,李瑟的情况有目共睹,他倒是看向了林远,“琼林宗那边似乎还没有收到征调令,麻烦你带着征调令去一趟吧。”
林远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他若是带着征调令回了宗门,把这个命令一宣布,那不得被自家的师兄弟姐妹给骂死?这可是个担骂名的任务,但是他又怎么能拒绝少纯府呢?
“不如我去吧?”林远还在迟疑之间,姚阡陌却已然开口说道,“林师兄将征调令带去自家师门,多少是个得罪人的事情,由我来做,也免得林师兄不好做人。”
林远一愣,心中刚腾起几分对姚阡陌的亲近之情,就又被他给压了下去——这个家伙可是自己找那宝贝的竞争对手,他肯定是自觉无望,所以想借机粘着自己,好跟着自己沾沾光!
林远想到此处,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哦,那这样说来小兄弟是要接这征调令了?”那男人倒是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姚阡陌,微微颔首,眼前这个青年生得好看,身姿挺拔,虽然修为奇低,但是难得却是有心,尤其是修为这么低还敢接征调令,至少在气概上已经让他很是喜欢了。
“这……”姚阡陌沉吟着,他看了一眼林远,露出了几分迟疑的色彩来,又咬了咬牙,一副横下心来的模样道,“我愿意。”
“哈哈,好。”那男人爽朗一笑,记下一笔,也取出了一支竹签递给了姚阡陌,又取出了一支镀金的竹签递给姚阡陌,“镀金的这支就劳烦你交给琼林宗夏宗主,另外一支便是你的凭信,你将征调令传给琼林宗之后,自己便凭着这凭信去往相应地点。”
“是。”姚阡陌颔首,向肖成业与李瑟辞行,又看向林远道,“林师兄,我不知晓琼林宗的位置,劳烦你给我带带路吧?”
林远的嘴角抽了抽,心中已经将姚阡陌骂了几十遍,却还是不得不堆出笑脸,应承了几声,又与肖成业辞行,才和姚阡陌离开了少纯府,出了阳城郡城,往西而去。
“师兄,你说那个宝贝,我们还有希望吗?”出了郡城,姚阡陌就鬼鬼祟祟地说道。
林远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我哪里知道?现在接了征调令,在事情完结之前,哪来的时间回牛角沟?与其惦记你那宝贝,不如想想怎么活命吧!”
“啊,原来师兄是挂念我的安危啊。”姚阡陌露出了一副惊喜的色彩来,他一手捻住了衣角,面颊微微有些泛红,“想不到师兄这么关心我,我……心中是真的很欢喜呢。”
姚阡陌说着话,音调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林远看着姚阡陌那一副忸怩的小女儿姿态,也不由得一愣,旋即有些莫名地觉得……这姚阡陌生得是真的好看,如果真是一个女子那该是多好……
林远也不禁脸颊有些微热,但是他很快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如果不是姚阡陌就在自己跟前,他当真想要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子,自己的脑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奇怪起来了。
姚阡陌笑眯眯地看着林远那面颊微红的样子,耳畔响起了青霜有些嫌弃的声音:“公子,你要是肯去风月之地,只怕肯定是红遍神州的优伶,哪怕明知你是男人,也还是会有数不尽的男人知男而上——啧啧啧,说不定还有一些女子,也愿意拜倒在公子裙下呢。”
姚阡陌不说话,只是拍了拍腰间的玉佩,使得青霜愈发有些懊恼地说道:“怎么,就许你做得,我说不得了?公子,你做人真是不厚道。”
姚阡陌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将系带挂在手里,如同风车一样将玉佩转了起来。
“姚阡陌,你个王八蛋!”青霜发出了一阵大骂,“老娘……呕……真是……呕……瞎了……”
青霜的声音消失了,姚阡陌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玉佩重新挂好,林远有些诧异地看着姚阡陌,试探问道:“姚师弟,你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心情有些愉悦。”姚阡陌眯着眼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银牙,此去说不定就能够见到拿你当石头问路的那个人,想到这里,多少就有些愉悦呢。
少纯府内,那戴着哭脸面具的男人送走了肖成业和李瑟,回到了自己一直站立的位置上,双手笼在袖中,眯着眼,看着院子里,不说话。
“老不死的,你不觉得那个姚阡陌和林远都怪怪的吗,他们大老远跑牛角沟那种穷山沟做什么?”倏然,桌下钻出了一个身影,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生得是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眼里满是灵气,煞是可爱。
男人探手在孩童的头上敲了一记,发出了“砰”的声响,冷冷道:“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便将你的头壳都拧下来。”
少年撇了撇嘴,他翻着方才做记录的账簿,有些鄙夷地说道:“啧,看起来这个牛角沟也是九婴冥煞的一处眠穴,那个怪东西就是鬼胎了——总算是又找到了一处,还被莫名其妙地破解了。”
“还是要过去确认一下,免得留下什么后患。”男人说道。
“好,我知道了,真是劳碌命……”
孩童刚刚蹦下了地,却被男人叫住。
“牛角沟那边让魅瑚和怜月去就好,他们办事,我还是信得过的。”男人顿了顿,“你去跟踪肖成业。”
“跟踪他,做什么?”孩童有些狐疑。
“那个鬼胎以他们六人的修为都不是对手。”男人淡淡说道,“我仔细观察过,肖成业是唯一一个沾染上了鬼胎气息的人,只有他跟鬼胎交过手。哪怕他报告中所写是昏迷之后不知何人斩除了鬼胎,但是以他的修为,不可能独自一人迎战鬼胎还能在鬼胎的手里活下来,他一定是有所隐瞒——不是隐瞒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就是隐瞒了其他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无论哪一种,你都要把真相给我弄清楚了,我不想在处理九婴冥煞的时候背后有根刺。”
“使唤起小爷来你倒是不客气。”少年嘟囔着,身形骤然消失,只有一个细微得难以察觉的黑点,迅速地向着少纯府外游弋而去,就像是一条游鱼一样灵活。
待那黑点消失之后,那男人的目光才落在了那客商的身上,他走到了这名客商的跟前,微微探手按住了客商的灵台,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亥天君……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