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牵着父亲的手,蹦着走在山道上。
触及到手掌上传来的沉重,他敛了神色,收了脚步。
“阿爹。”他轻轻唤了声。
他的阿爹,虽是赤金人士,貌似是个王爷,但也是当朝的骁勇将军,自请戍守边疆数年,而他则在无烟城生,也在无烟城长。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撰着他的手越发的沉重。
一路缓步至一处停下。
这是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墓,说是坟,实则说一个土坡更为贴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爹都不愿给啊娘立一个墓碑。
“安儿。”
“阿爹?”
“你如今几岁了?”他有些恍惚问道。
“阿爹,我今年都五岁了,喏,您就是在那儿捡到我的。”他手一指刚来的方向。
诶,他暗自感叹,自己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前有不疼自己的亲爹亲娘抛下他,后又被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老爹收养,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这般随遇,而安。
“五年了啊……”羽奕望着面前的土坡。
那年一曲终了,他缓缓转过身,一阵风过,什么也没有,仿佛自始至终唯他一人。
心中的火灭了,一片寒凉,谁能再烧起呢。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也不知是怎么去到嚣水畔北岳山的。
只是看到那座孤坟时,他才明白,原来这第二件事,是对他的惩罚。
他要如何亲手将埋葬着她的孤坟摧毁,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尸骨在他眼前化为灰烬。
就连埋在无烟城外,也是为了时时告诫他,不忘他对天发过的誓。
她怎能这般狠心!
而安也看向土坡,他只知道这里埋着阿爹的妻子,也就是她的阿娘。
他从没见过这位阿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性情如何。
不过他混迹在军营里,也有几位见过阿娘的士兵悄悄与他说起:“将军夫人可是难得的美人!”
他瞥了一眼那士兵,毫不客气的捶了他一脑袋。
那士兵捂着脑袋一脸莫名。
“若是被我阿爹听到,可有你好果子吃。”
那士兵讪讪说道:“不是小少爷提起,咳,小少爷可千万别跟将军说啊!”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气氛又安静下来,羽奕没有再说话,而安平日里虽淘气些,此时是也不好随意开口的。
因为阿爹也不会理他。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而安凝神细听,确实没有听错,是婴孩的啼哭声。
他瞅瞅阿爹,轻声唤道“阿爹。”
阿爹果然没有理他。
他伸出手推了推他,唤道:“阿爹!”
羽奕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来,道一声:“何事?”
“阿爹,安儿仿佛听见有小孩的哭声。”
被他这么一说,羽奕也听见了,他起身,朝着声源而去。
“哇——哇——哇——”哭声由远及近,羽奕停在一处草垛前,拨开一丛草,一个婴孩显露出来。
而安好奇的向他看去,身上包着粗布麻衣,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张着小嘴哇哇大哭。
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他渐渐停止了哭声,睁着大眼睛好奇看向他们二人,这双眼睛倒是格外的明亮。
羽奕将襁褓中的婴儿抱起,怀中的婴儿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阿爹,您要收养他吗?”
羽奕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襁褓中孩子那闪闪的眼睛。
完了,而安心想,又是一个跟他一样苦命的小家伙,不过他比要自己好,阿爹靠不住,他这个做大哥的可要好好照顾他的。
后来而安才知道,苦命的只有自己。
来时二人,走时三人。
回到军营里时,给婴儿洗去了一身的脏污换上了新的软的襁褓。
才知道,这不是弟弟,是个女娃。
而安看着态度显然与对他不同的老爹,悉心的照料着妹妹,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时光彷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五年。
而安火急火燎的从房中跑出,像是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哥哥。”小奶音响起,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也跑了出来,小女孩脸颊圆嘟嘟的,看着十分可爱,手中还拿着一只毛笔,手上也沾了许多墨迹。
“好妹妹,饶了哥哥吧。”
“不行,哥哥输了,要认罚的。”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板一正说道。
“安儿。”
“阿爹!”而安像遇到救星一般扑到羽奕身前。
羽奕无奈,将手放在而安头顶,不轻不重的按了下。
“阿爹。”小女娃见到羽奕,眉开眼笑,露出了一排不算整齐的牙齿,颊还有一个小酒窝。
羽奕牵着而安走过去,将春儿手中的笔放下,说道:“春儿乖,我们去看娘亲了。”
春儿歪着头眨眨眼,随即笑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