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等我恢复后,第一个就是杀了你吗?”白夜秋望着房梁,这会儿她倒是冷静了下来。
凤松伦却笑了起来,“只要我大晏国能光复,晏国子民不再生处水深火热之中,死我一条命,又何足挂齿。”
“你当真不怕死?”
“公主,我从头到尾只想报一国之仇,赤金欠我们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白夜秋没再言语,她呆呆的望着房梁。
每个人嘴里都是晏国,大义。
对面街道的女孩在那样的寒冷的冬日,只穿着破布衣裳,浑身都快都成筛糠一般。
那是无烟城的百姓,亦是晏国的子民。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双望向她的眼睛,仿佛一摊沼泽没有一丝生机。
“平城县令呢?”
“死了。”
“那我哥哥呢?”
“公主,是他杀了你,你还叫他哥哥?”
“他终归是我哥哥。”
“也罢,我答应公主,不对付他。
只是公主,赤金人杀害那姓白的一家也是事实,难道公主就不憎恨他们吗?”
是啊,她好恨,最恨的还是自己。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自己,恨她的无能。
小攸,悦姐姐,爹爹,娘亲,还有未出世的侄儿,还有嫂嫂,哥哥,都是因为她,他们才一再受到伤害。
“公主且在此处休息,好好想一想吧。”
门“吱呀”合拢,又是密闭的,她害怕,这样的环境,真的好可怕。
她突然觉得好冷,将身体蜷缩起来,冰与火在身体里碰撞。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爹爹娘亲,她还在娘亲的温暖的怀抱中,娘亲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顶。
“珠珠不要怕,娘亲一直在这里。”
她抬起眼,娘亲的眼里带着笑意,正温温柔柔的看着她,她喜欢娘亲这样温柔的眼神。
爹爹在旁边拿出了一盒精致的糕点,“宝贝女儿,爹爹从老远的地方买回来的,你快尝尝。”
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好吃吧?”
她点点头,真的特别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说着似想起了什么,他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不过你打碎爹爹那个瓷雕白玉盏的事,爹爹可是不会忘的,罚你扣十两银子月钱。”
嗯,知道最后也不会让她饿肚子,所以这回改罚钱啦,可是她的月钱不算爹爹额外给的,都有五百两啊。
“你啊!”娘亲好笑的看着爹爹,他们笑成一团。
好温暖。
“珠珠,爹爹和娘亲要走了。”爹爹突然正了神色,她很少能看见爹爹这么板正着脸,一脸的认真。
娘亲也停下了抚摸着她的头的动作,“珠珠,你一个人要好好生活,人生在世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娘亲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不,别走。
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珠珠,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永远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不是的。
“你爹爹他最喜欢女娃了,可是娘亲伤了身子,本来娘亲都已经下定决心给你爹爹塞个通房,可是你出现了,你的出现是娘亲的救赎,你不是罪人。”
不是的。
周围的一切全都散去,她的家,没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在一个冰天雪地中。
鹅毛般的大雪大团大团的倾泻而下,遮蔽了她的视线。
爹爹和娘亲的身影也慢慢隐去了大雪之中。
“小姐,再见了。”
小攸,别走。
“玉儿,你要好好的。”
悦姐姐,不要走。
世间归于安静,入目所及,一片苍白。
不要留她一个人,这样的寒冷,她一个人如何能熬过。
她放声大哭,可是没有人回来看她一眼,哭声渐渐淹没在大雪中,泪水打湿了衣衫,雪水浸透了鞋袜。
好冷。
缓缓睁开眼睛,身上没有任何感觉,灼痛感已然不在。
她起身,动了动手腕,磅礴的灵力在胸中翻涌。
房门被打开,她看向来人。
“公主醒了,身体无大碍了吧?”
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环视了一圈,“我的伞呢?”
“对了,公主的伞我看着倒像是小悦城的伞,最近都没见着她了,她最近如何了?”
“你知道悦姐姐?”
“我身为她的舅舅,怎么不知晓她。”
“不在了。”她平淡的说出这句话,随后继续问道:“我的伞呢?”
“怎么会不在了?”
“因为我。”
凤松伦怔了片刻,面前这人与最初相见时相差甚远,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他也没急着拿出伞来,“公主想的如何了?”
“知道了,待我问清楚后,我自有定夺。”
“问?”问谁。
“你若还不将伞还我,我便只好自己找了。”
“若是公主就这般走了,我又如何找的到公主。”
“我说了,待我问清楚,我自会来找你,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还不将伞归还么?”
“罢了,我去拿来便是。”
不多时,油纸伞被他亲手捧回。
她拿过伞,竟直接就消失在了凤松伦面前。
“主子,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公主不成。”面具男子担忧问道。
“又能如何,如今她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亡灵体,我又怎能控制的住她。”他滚动着手里的两颗滚珠,踱步出了屋门。
白夜秋再次回到了山洞里,白熙明和冯雪梅的尸身藏在其中,她不知道她自己的孤坟在何处,所以根本去不了。
她也不想将爹爹和娘亲埋在赤金平城。
还是决定埋在这座山间,只要爹爹和娘亲在一起,他们彼此为伴,就不会孤单。
雪已经停了,山间的积雪也开始消融,今日是一个晴天。
她一点一点的刨了一座坟,将白熙明和冯雪梅的尸身合在一起,然后看着黄土将他们一点一点淹没,点了一根树干做成木碑。
“爹爹,娘亲,女儿不孝,让你们遭此大祸。”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没有了,都没有了,从此以后,她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
“爹爹,娘亲,我会救出哥哥的,不管他怎么对我,他都是我哥哥。”
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坟前坐了良久,直到天空暗沉下来,她才转身,决然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