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城中近日出了一件大事。”男子神秘兮兮的凑到同桌人身边,探头探脑说道。
“什……什么事?”男子身旁坐着一名男子,一张不匀称的脸上,五官参差不齐,鼻子边上长着一颗大痣,那痣上还有一根毛,要不是他长得虎背熊腰的,还不知道是哪位媒婆,此人正是龙虎霸业的哈巴子。
“这位兄台,看你是外地来的吧。”先前那男子上下打量着他,倒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他长得有些丑陋,不禁多看几眼,世上怎会有人长成这般。
“是……是啊?”哈巴子适时露出好奇的神色,表情更是说不出的滑稽。
男子啧啧两声,还是架不住七嘴八舌的心,口若悬河说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赤金城竟然有前晏国后人潜入,听说还是位公主。诶,长得那真是天人神色,都说这凤氏族人都是姿容艳丽的女子,果然是没错的。”
哈巴子好奇道:“你……你……见过?”
“这……当然见过了,那公主真的长得十分好看,宛如仙子一般。”见倒是没见过,也不妨碍他吹嘘一番,不过想来也是个极美的,不然怎么……
哈巴子见他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便又催促道:“然……后呢?”
男子往四周瞅瞅,才小声说道:“不过那公主跑了,上头知道了,大发雷霆,正全城秘密搜捕呢,本来也没事的,但是谁让她要跑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本来这事都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不知是谁将这件说说了出来,渐渐地,都传开了,大家伙儿也都知道了。”男人夹了一颗花生米,砸吧砸吧两口,继续说道:“听说那位公主之前和裕王私交过甚,还在王府里住过呢,大家都在猜,是王爷被人骗了,还是……”
“还……还是……什么?”这人说话也不说清楚,真是。
那人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就怕都是裕王主谋的,谁人都知上头那位和裕王是亲兄弟,但这皇宫中,哪有什么亲情可言的。”他使劲的拍了两下哈巴子的肩头,“诶,兄弟,这话我可只告诉你,千万别到处说啊,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那两下实在不轻,哈巴子被他拍的往前倒去,差点就磕到桌子上了。
要不是现在是在赤金城中,他定要好好揍他一顿的,他只得点头道:“晓……晓得。”
“那……那什么……公主呢,找……找到了……了吗?”哈巴子又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早就逃之夭夭了吧,要我说,也就一个女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都太紧张了,根本就不至于。”
“也……也是。”
“诶,不过这都不关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事,咱们该怎么过怎么过就是了。就怕……要是真是裕王想要……那啥,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咯。”他举起手中酒杯,狎了一口酒,又啧啧两声。
“这位兄台,今日有缘相见,还与你聊了许多,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话音刚落,但见远处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哈巴子,让你买酒,你倒在这耍懒,爷都等急了,回去有你受的。”
哈巴子急忙撩起身旁的两坛美酒站起身,差点把这事忘了,完了,这回又要挨打了。
急急忙忙拎着两坛酒走向那人,临走前不由愤愤瞪了一眼与他搭话的男子,要不是他,他能忘了么。
那男子似是十分莫名,他摸了摸头顶,眨巴着眼睛。
方才他没听错吧,他的同行人竟然叫他哈巴子,他不由笑了出来,竟有人会叫这个名,“哈哈哈哈。”
他举着酒杯,笑的前仆后仰,惹得哈巴子又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苏浙坐在隔窗雅间里,细细品着盏中美酒,这酒味道醇厚,入口香甜,后劲却又十足,一个不慎就会醉倒。
他勾起了嘴角,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爷,那边的事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丁九站在他身后,躬身说道。
“知道了。”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又浅啜了一口杯中酒。
“上次只是给他来了点甜头,这次终于要到正餐了么,不过,这边的好戏也已经开场了,竟一时有些应接不暇了。”
“爷,那要不,那边的事先缓缓?”
“缓?不,我等不及了。”
“丁九是怕,万一被查到怎么办?”
“嗬,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下去吧。”
“是。”
楼外喧嚣不断,街上各种叫卖声,喧嚣声,声声入耳,他闭上眼睛,再次将杯中酒灌入腹中。
为了如今,他潜心蛰伏了那么多年,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人都道苏先生满腹经纶,更是下得了一手好棋。
可是谁又知道他宁愿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材,宁愿整日里面对着严厉的父亲,宁愿看到母亲偶尔为他的垂泪,宁愿看到那个比他更是什么也不会的妹妹追在他身后叫他哥哥。
什么都没了,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至今记得那晚的电闪雷鸣,每声雷响都像是敲打在心上。
那样的场景,他不敢忘,更忘不了。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他被母亲塞在家中藏酒的地窖里,一向不爱玩闹的母亲说跟他玩捉迷藏,他等在地窖里,母亲让他千万不能乱跑,不然她会找不到。
他等啊等,地窖里的味道十分难闻,耐不住好奇,他想悄悄打开地窖的门瞧一瞧。
四周静悄悄的,空气中都是雨水潮湿的腥味,脚下湿哒哒的,他往脚下看去,是雨水,红色的雨水。
他呆愣愣的朝外走去,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在院中,他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妹妹的……尸体。
他们就那样躺在血泊中,大雨无情的拍打在他们身上。
他就那样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雨水拍打在他脸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在哭,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伸出,推了推父亲。
“爹……娘……妹妹……”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哗啦啦的雨水和轰隆隆的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