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博天达成协议后,洪秉维就停止了呼吁,对有关海文卿故居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就连他所著的《到逐浪岛看老别墅》一书中,也没有为海文卿故居写上一笔。
“关于迷雾山庄的传说,您知道些什么吗?”乔嫣问。
洪秉维摇了摇头。“只知道故居发生爆炸起火,当时是深夜,爆炸的巨响把岛上的居民都惊醒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住的地方离得近,也有到现场去看。火光冲天,周围乱成一团,消防员、警察、医护人员都来了,有几名伤员被从里面抬出来。死的都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媒体完全没有报道。后来听到传闻说,好像有几个警察牺牲了,其中还有个当领导的。但是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警察牺牲了?当领导的?”乔嫣惊讶地望着尉迟弘。
“别看我,我也不清楚。”尉迟弘的确对此一无所知,李颙洵给他的资料少得可怜。这是秘密任务,他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调查,特别涉及到公安局内部的,李颙洵只字未提。
“你还知道别的吗?”乔嫣又向洪秉维追问。
洪秉维什么也答不上来了。尉迟弘打断说:“继续谈那幅画的事情吧。”
洪秉维于是接着讲述:那幅画他收藏了很多年,视若珍宝,也没想过要转手。但是去年初,洪瀚看中了海边的一套豪宅,他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攒的钱根本不够,就要求父亲帮忙出资购房。洪秉维的积蓄也不多,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他不得不决定卖掉那幅油画,就让定居美国的大儿子洪浩回来一趟,将那幅画带到美国,找画廊出售。洪秉维并未告诉两个儿子那幅画的来龙去脉,他们都不了解。
洪浩回美国后,就将那幅画摆放在客厅里,正巧史奈良那段时间在美国巡演,到洪浩家中做客时,见到了那幅画。他惊叹画中女子像极了罗漪,想要购买那幅画,却被洪秉维定下的高价吓退。尽管如此,他对那幅画念念不忘,并产生灵感,为罗漪创作了那首《蔷薇花下的爱人》。
之后史奈良忙着演出和其他事情,暂时没有时间考虑那幅画。等到他终于能够休息几天,想起找洪秉维谈谈价格时,洪浩早已将那幅画以2000多万人民币的价格出售给纽约的一家大画廊了。事实上,玛丽·勒布伦的一幅画作在去年5月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以4140万美元成交。洪秉维和洪浩都不懂市场行情,这个价钱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没想到亏大了。
这幅传世名画的流传脉络,终于通过洪秉维之口详尽还原。由于事关父亲的名声,也因为和海博天的约定,洪秉维一直严守画作的秘密,不敢对任何人提及。
而关于兰心的事,洪秉维曾从他的父亲还有岛上其他老人那里略有听闻,据说当年兰心和乔家、尉迟家、海家的三位少爷都有过爱情纠葛。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逐浪岛又这么丁点地方,任乔家再怎么隐瞒,纸也包不住火,乔家的养女兰心和她的风流情事成了岛上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兰心未婚先孕的事,他倒是不曾听说过,只知道兰心因太过风流、不守妇道而惹得养父乔植大怒,被赶出乔氏府后便下落不明,不知流落何方,曾经名动逐浪岛的传奇女子就此湮没在乱世洪流中,芳踪杳渺。
“这张照片你看看,照片中的两个女人,是不是六姨太和兰心?”尉迟弘已经将从罗漪那里翻拍的黑白老照片打印出来,他想着洪秉维接触过很多老照片和资料,或许可以确认。
洪秉维一眼便确定照片中的妇人是乔家六姨太兰谷,六姨太当年也是个传奇人物,她喜欢交际和参加活动,不少老照片中都有她的倩影。
至于六姨太身边的少女,由于他收藏的老照片中没有出现过兰心的身影,也无从辨认,但他提供了一位爱好收藏的朋友的联系方式,那位朋友对逐浪岛上老别墅的历史都很感兴趣,收集了许多相关资料,还到国外拍卖网上竞拍相关的老照片。听说近期又得到了一些好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去瞧看,或许在他那里会有收获。
临走前,尉迟弘询问购买了玛丽·勒布伦画作的那家纽约画廊的名称,洪秉维不懂英文,说不出准确的名字,就给了他洪浩的邮箱,让他直接给洪浩发邮件询问。
道别洪秉维,走下几级梯阶后,乔嫣回过头,看到洪秉维倚门呆立,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显得那样孤寂凄凉,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到了外面的巷子里,冷风就迎面而来,冷风里还夹杂着细细的雨丝。下小雨了,路上已经湿漉漉的。两人没有带伞,尉迟弘伸手把乔嫣揽进了怀里,帮她把大衣扣子严密的扣住,又把她的大衣帽子戴上。“这里离船屋近,我们去拿伞,顺便在家吃过晚饭,再去医院看看。刚才吕斌给我发了个短信,说莫语晴醒了,他们晚上要去医院慰问。”
“终于醒了,总算是老天有眼。”乔嫣激动地拉着尉迟弘的手,她的眼里盛满了笑,盛满了喜悦,也盛满了柔情。
两人在黄昏的蒙蒙细雨中走向船屋,到门外正碰见左岸到幼儿园接贝贝放学回来,左岸也没有带伞,她用围巾和帽子把贝贝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己淋着雨。
左岸开门让大家进去,她拿来一条干毛巾,乔嫣接过,给尉迟弘擦拭润湿的头发。尉迟弘坐着不动,一双眼睛却定定地看着乔嫣。
乔嫣忽的就想起那个暴雨夜,尉迟弘拿着他的警服为她擦头发,一些旖旎的画面便在脑海中回放。
“你在想什么?”细细的雨珠,在尉迟弘的睫毛上闪着微光。
那光芒立即灼烫了乔嫣的脸,她将毛巾往尉迟弘身上一扔,说了句“你自己擦”就跑了。
尉迟弘轻握住那条毛巾,眉梢眼底皆是笑意。
“尉迟先生。”左岸拿着一叠报纸信件走了过来,“这是今天的报纸和寄来的信。”
尉迟弘伸手接过,船屋大铁门旁的墙上设有信箱,每天的报纸和各种信件都会塞到里面。
他将报纸放一旁,先翻看信件,有钟恺的,也有他的,无非是一些信用卡对帐单之类的,但是看到最后一个信封上的字样后,他勃然色变。上书“尉迟弘亲启”几个字,下方的署名竟然是gee,信封上没有盖邮戳,不是通过邮局邮寄,而是有人放进信箱的。
“今天有看到什么人来送信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左岸摇头说,她一大早就送贝贝去上幼儿园,中午回来时也匆匆忙忙的,没有看到谁来送信。
尉迟弘拿着那封信,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上。他拆开信,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用报纸字样剪拼的文字,却字字触目惊心: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报仇!
乔嫣刚才看贝贝去了,贝贝在餐厅里看电视,她放学后一定要先看电视。为了让她养成坐在餐桌前吃饭的习惯,不再需要人追着四处喂饭,钟恺特地在餐厅里安装了一台电视机,还有互动机顶盒,可供贝贝任意点播她喜欢看的动画片。
贝贝正在看《小马宝莉》,她看得入迷,没空理会乔嫣。乔嫣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回到客厅却不见尉迟弘。她进了厨房,只有左岸在里面忙碌。她问尉迟弘到哪里去了,左岸说尉迟先生好像上楼去了
乔嫣正准备到楼上找尉迟弘,他已经走进了客厅。他若有所思,脸上是一副阴沉欲雨的神情。
乔嫣迎了过去。“怎么突然消失了?”
尉迟弘不语,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和大海。阴云密布,黝暗的暮色笼罩海面,浪拍礁石,浪花汹涌奔腾。几只海鸥低飞盘旋,发出鸣叫。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海边,黄昏的落日和满天的彩霞,还有夕阳下的少女,猛然觉得心底抽过了一阵刺痛和酸楚。
“可惜下雨天看不到落日。”乔嫣抓住尉迟弘的手,“对了,上回你在海边给我拍照,说要画画,作品完成了吗?”
“没有。下次我们到海边去,我现场作画。”尉迟弘的手轻轻的压在她的头发上,然后从她的面颊上抚摸过去。
乔嫣被催眠似的看着他幽深的眼眸。
他们就这样站着,许久之后,他俯下头来吻她,重重的,火热的。她阖上眼睛回应他,手环在他的腰上,可以触摸到他那宽阔结实的背脊,听到他的心脏敲击着胸膛的声音,沉重的,一下又一下。
突然间,尉迟弘轻轻推开了乔嫣,乔嫣有点惊异的张开眼睛,他正注视着她的身后。她回转身子,钟恺和万星站在客厅门口,默默地望着他们。钟恺的脸上一无表情,眼光却冷而阴沉。万星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对着乔嫣眨动了一下眼睛。
“钟先生、万星,”,乔嫣招呼着,礼貌的点头,为了被他们撞见的这一幕而脸红,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