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天子一怒
通往文华殿的连廊下,朱祁镇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一边向前走着。
“这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哪来那么大的火啊。”朱祁镇走了几步,扶着一旁的柱子嘟囔道。
不过再想想他的三叔,越王朱瞻墉此刻被揍的趴在仁寿宫的偏殿内正被太医上药呢,他就想笑。
“呃…皇爷,要不找个太医先瞧一瞧?”他的身后,侯宝一脸担忧的看着皇帝的龙屁股说道,又看皇帝居然还笑了,担忧之情更甚。
“瞧什么瞧!”朱祁镇怒道。
“您真的不要紧?要不奴婢去给您配些活血化瘀的药?”侯宝又问道。
“滚一边去!”朱祁镇踹了侯宝一脚,“你这老狗,还不嫌丢人?”
虽说他具有现代灵魂思想,可这真要把白花花的屁股露出来给男人看,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老太太身边的女官苏麽麽带着几个太医追了过来。
“皇爷,”苏麽麽笑着行了礼,然后又道:“太皇太后心疼您,吩咐奴婢叫来太医给您看看。”
朱祁镇面色一囧,略有尴尬的说道:“朕…朕没事,让他们回去吧,朕还有事,朕先走了。”
说罢,顾不上屁股火烧火燎的疼痛,快步走开了。
侯宝刚想跟上去,却被苏麽麽给拦住了。
“苏嬷嬷,您…”
“有劳侯公公,这是太医院调配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等皇爷见完了大臣,还得麻烦你给皇上上药。”
“多谢苏嬷嬷,奴婢省的。”侯宝接过装药膏的瓷瓶,面上却有些为难之色。
“苏嬷嬷,那…奴婢去了?”
苏麽麽是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怎么能不了解皇帝的脾气和行事风格,她也看出了侯宝的为难。
皇帝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更甚,可她也没办法,老太太虽然生气皇帝骗了她,可打归打,但是心疼是真心疼。
“侯公公,太皇太后吩咐了,这药膏一天两次,若是三日后陛下还是行动不便…”说着,顿了顿,她这一顿不要紧,侯宝顿觉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奴婢记下了,记下了。”侯宝额头冒汗。
“好生伺候陛下,伺候好了,太皇太后自然有封赏。”苏嬷嬷扔下一句话,带着人走了。
…………
文化殿内,朱祁镇在众臣怪异的目光中,忍着屁股上的疼,坐在了龙椅上。
“皇上,您……没事吧?”马愉关切的问道。
朱祁镇自然不会说他刚挨了太皇太后一顿竹笋炒肉,不然皇帝的威严何在,面子还不得碎一地?
“朕没事,”说着,他欠了欠身,继续道:“好了,说说河南的事吧。”
河南黄河决口,工部首当其冲。
刚刚从河南赶回的工部尚书周忱站了出来,官服上的泥水已经板结,一看就是还未来得及更换。
“皇上,臣有罪!”周忱跪下,颤声说道。
其实这次黄河决口的责任不能全怪在他周忱头上,他任工部尚书也仅三个月,两个月前刚到河南巡视,结果连日暴雨不停,水位暴涨,加上河堤年久失修,这才导致河堤决口,洪水肆虐。
朱祁镇见周忱一上来不说挽救之法,却是认罪,胸中怒火瞬间升腾。
“你是有罪!”朱祁镇一拍御案,“两个月前,朕让你巡视河南段黄河大堤,你巡视了吗?朕拨给你的数百万两白银都用到修河堤上了吗?”
朱祁镇这话说的很重,殿内众人噤若寒蝉。
马愉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忱,心道皇帝让你去河南巡视河堤,难道一点状况都没发现?皇帝给你权又给了你钱,你却把事情给办砸了,看来他周忱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皇上,臣以为此事也不能全怪周大人,周大人上任仅三个月,整个河南黄河大堤两岸连绵数千里,周大人……”
“你住口!”
于谦话没说完,就被皇帝给喝止住了。
“朕待会再说你兵部的事!”朱祁镇怒道。
“传旨,着即锦衣卫立刻前往河南,将一干尸位素餐的官员全部押解进京,严加审讯,对洪灾期间渎职不为、残害百姓、贪墨钱粮的官吏一律剥皮食草,以儆效尤!”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尤其是出现了这等事,首先遭殃的就是地方官。
“内阁,对河南洪灾,你们可拿出了对应之策?”朱祁镇看向可马愉等人,问道。
马愉出班奏道:“回陛下,内阁自八月初收到河南布政使司左布政丰庆的上奏后,会同越王殿下商议,已将赈灾钱粮如数拨付,并下令河南有司紧急征召民夫封堵溃堤缺口,加上后来皇上给河南拨付的钱粮、医药等物,臣以为足可支应河南的洪灾了。”
不料马愉刚说完,朱祁镇突然站起身,大怒道:“朕要的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众臣一滞,暗道彻底解决之法?这怎么可能,从古至今黄河泛滥就从来没有从根上解决过,自大禹治水开始至今,黄河泛滥次数数也数不清,黄患皆被历朝历代视为最头疼之事。
每次黄河泛滥,死人无数,朝廷投入巨资,可却是无法解决。
朱祁镇看着台下低着头的大臣,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道:“看来你们是从未想过了?”
“皇上,不是臣等未想过,只是黄河水患自古就……”马愉刚想引经据典,结果朱祁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朕不听!朕只要结果!你们跟朕谈过去,那河南死伤的百姓怎么办?他们是朕的子民,朕是他们的君父!”大殿内,朱祁镇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说到这,朱祁镇记起了后世电影一九四二,那惨不忍睹、尸横遍野的场景令他每每想起就不寒而栗。
“你们在这里和朕谈什么自古至今,可你们可曾想过,就在此时此刻,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有多少百姓现在仍泡在冰冷刺骨的洪水里哀嚎,有多少支离破碎骨肉分离的惨剧在发生?”
“你们的心难道不痛吗?啊!你们一个个身穿锦衣华服,立于这朝堂之上,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说着,朱祁镇猛灌了几口茶水后,又缓缓说道:“蒙元为何不到百年国祚便亡?你们比朕懂,为何啊,还不是不得人心!”
“你们以为地方上有了灾,中枢拨款拨粮就万事大吉了?发生一次朝廷拨款一次,如此缝缝补补何时是个头?!”朱祁镇再次提高声音,群臣皆是不敢出。
说到这,朱祁镇环视一周,突然道:“兵部!”
“臣在!”于谦出班道。
“河南洪灾,你兵部有何举措?”朱祁镇冷冷的问道。
于谦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是何意,这事也不归兵部管辖啊。
见于谦不知如何回答,朱祁镇冷哼一声道:“朕将内地卫所管辖之权交给你兵部,你管的还真是好啊!”
“难道河南的卫所有事?不应该啊。”于谦暗道。
“回皇上,臣不知您说的是何意?”于谦硬着头皮回道。
“河南洪灾,兵部为何不急调卫所官兵前去救灾?”朱祁镇怒道。
于谦顿时醒悟,是啊,当初拟定各地卫所职责时就有这么一条:保境安民。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于谦跪地道。
“责罚?责罚你有用吗?责罚你河南的洪灾就不会发生了!”朱祁镇一甩袖子,“滚回去,立刻以兵部的名义六百里加急,下令急调河南各卫所官兵北上协助当地民夫封堵缺口。”
“臣遵旨!”于谦起身,带着几个兵部官员走了。
“户部!”朱祁镇又道。
“臣在。”王佐出列。
“马上派遣得力干员,亲赴河南,安抚百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朕让你们筹集的医士、医药筹集的怎么样了??”
王佐额头微微冒汗,这事他真不清楚,他也是随皇帝刚刚回京。
“回陛下,目前北直隶各州府已征调医士三百人,各类祛寒防疫药物三百车,明日将分批发往河南受灾各地。”户部侍郎赵梓旭出班为王佐解围道。
听到这,朱祁镇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