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的地位相当重要,能够在之前悦和的清洗中留下来,担任中书令一职,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很值得肯定。
就因为皇后一个人的手稍微伸的长了点,就要把中书令拉下来,甚至要将其在朝中复杂的根系彻底的动一动,安和觉得这着实有些太过了。
悦和的眼睛依旧半闭着,气场也依旧懒散和平和,只是说出来的话与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相合。
“国师、圣女代表的神权服务于陛下的皇权固然不假,但神权与皇权从来都是分立的。皇后如果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来插手你的事情,那就是皇权想越界控制神权,你可能不会在乎,可以后怎么办,青曜和青瑛呢,未来你的徒子徒孙们怎么办,完全受皇权辖制吗。
“你别忘了,我们虽然从来做的都是辅助陛下的事情,但实际上独立于皇权的神权,虽然从来没有人说,但也都知道还肩负着监察皇权的重任,如果到了神权完全受皇权控制的时候,皇权由谁来监察,让他们自己监察自己吗。”
悦和说的十分客观,没有掺杂个人感情,只是太过无情,从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完全将与李盛年同门十几年的情谊完全扔到脑后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安和的心里是不太好受的,但悦和说的都是实话,他不会反驳,为了青曜、青瑛,为了楚国的未来,他都觉得悦和的想法完全没问题。
“那如果不是陛下的意思,只是皇后本人和她家族的意思呢。”
悦和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似乎只是在说“中午吃什么”,但说出来的话煞气却越来越重了。
“那就是她想越权,不满足于后权,还想牵制神权。陛下宫中没有妃嫔,只有皇后一人,子嗣看样子似乎也只会有太子一人,那么一旦陛下出了什么意外,皇后及其母家就能凭借太子控制皇权。”
越听,安和的心里面越是感觉冷飕飕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慢慢睁大。
“也就是说,一旦他们利用姻亲控制了我,就相当于间接控制了青曜与青瑛,控制了未来的神权。若是太子登位,他们家就同时控制了皇权与神权。”
悦和点了点头。“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非动皇后母家不可了吧。而且这些年来,我虽然漂泊在四境之内,朝中之事也都一清二楚,中书令可早就不是陛下刚登基时候的样子了。”
悦和对朝中动向一清二楚的事情安和还是知道的,没有一点意外,仅仅是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什么意思是,他做什么了?”
“往新罗与扶桑国走私军方制式刀弩,他们和以前一样走私点粮食瓷器就算了,这罪名就算我想保都保不住,更何况我的目的是让它东窗事发。”
悦和这回直接把眼睛闭上了,也不知道是心累导致的真累,还是纯粹想掩饰住被收敛了太久的血腥杀戮。
原本对中书令一家还有些不忍的安和也冷了脸,简单的进行了一个评论:“该!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悦和依然闭着眼,可能是阳光太盛了,她直接把腿上的书盖到了脸上挡阳光。
“安和,你站着说话不嫌累吗,又不是只有一张躺椅,你也歇歇吧。放心,我出手不会给他们蹦跶的余地,无论这次是不是陛下的意思,我都会下狠手。不为了你也为了青曜和青瑛。”
安和坐下,盯着看起来白天懒出花、晚上苦练功的悦和,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一边是自己这个国师师兄,另一边是她心中惦念的陛下,她说的云淡风轻,试探与动手都雷霆万钧,但心里的苦,恐怕没人知道。
想说的话不少,然而在这个太过聪慧通透的圣女面前,一切话语都显得太过单薄。措辞措了半天,辞海都快措出来了,结果只说了比较隐晦的一句话。
“悦和,也别太狠,给陛下留点面子,千万别动摇国本。”
“放心,我有数。”
从书本之下传来的悦和快要睡着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不知道是在笑安和闲的没事乱操的老妈子心,还是在笑安和说了句废话。
事实证明,青曜虽然只是一个不倒十岁的孩子,但身份摆在那,师父和师叔又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京兆府尹还是往心里去了,安和断袖的传言总算是消停了不少。完全禁掉的可能性太小,至少没那么肆虐了,越传越离谱的速度也大大降低。
流言的传播范围永远是人的想象力无法企及的,无论当事人是否出面澄清事情都会以惊人的速度发展。
悦和深知这一点,本身也没打算制止,只有在这种无形的潜移默化中形成脑海深处的固有思想才能试探出人隐藏最深的念头与野心。
日后想要改正世人对安和已经形成的既有定义很难,然而安和国师本人一点都在乎。他的底线不在此,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也不介意不要脸一回。
拿起一个悦和准备打发时间的果子,啃了一口发现挺甜,安和一口气将整个果子吃了个精光,拿起第二个果子的时候偏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无比复杂。
安和国师是个断袖,整个京城要说谁第一个不信,那个人肯定是李盛年。
小时候长在京郊,他算得上是全天下除了老国师、悦和之外最了解安和的人。虽然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几乎与安和彻底失联,但一个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安和不好色,除了懒没有不良任何嗜好,不断袖,十几岁的时候乔装到京城溜达见着美女就移不开眼,每每都得被悦和鞋拔子伺候才能不丢未来国师的脸。
这些都是李盛年亲眼看到过的事情,比不知情的吃瓜群众清楚多了。
无论出于安和是自己的师兄还是楚国的国师,他的声名都由不得这么染上污点。因此,李盛年隔三差五就会秘密派个人去京兆府吱一声,让他们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一下。
据汇报,流言的确被压下去了不少,但坊间依然存在着不少的传闻,是京兆府怎么都控制不住的。
到这个时候,李盛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搞不好这就是安和整出来的事情,难怪从头到尾他都不做声,全程作壁上观。
而且李盛年深切怀疑,这里面搞不好还有悦和的手笔。安和师兄他想不出这么损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