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纪事
（84）
人生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真有那么复杂。论简单，自然是一些物质层面的东西，都是可以用度量衡计算出来的；论复杂，当然是指人的思想与情感，无质无形，无大无小，无色无味，只能感知丶不可触及。即以男女之情来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爱丶又起于何时，有时候被自己爱得入骨丶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男人或那个女人，他们竟然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连爱他或她的人存在不存在也不去关心，或者虽认识丶虽有交集，但他们别有所爱，无法再去接受他人的柔情。这种情感的纠缠或纠结，真复杂到想说也说不清，唯有一声叹息。
袁珂是我的学生，在校学习期间我确曾为她做了一些事，毕业后也为她提供过某些帮助，但这都是师生之间的正常交集，是熟人之间的正常来往，哪里料到会让这个女孩对我产生这种男女情愫，而且还忘不掉丶摆不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深沉，竟至于相思成疾。该如何助她解开心结，这真难到了我。
我忽然想起了先前紫烟说过的话，我的善良心灵衍生了一种让女孩喜欢的温情，我的谦让性格伴生着让女人喜悦的体贴，我的真诚助人更能得到异性的好感甚至感激，同时又有才识渊博的虚名加持，所以天生具有女人缘，最容易获取女人的青睐和芳心。我开始是不信她这些话的，认为荒唐至极，但有西师大郑梅暗恋等例子在前，现在又有袁珂的痴情，由不得我不信……
思来想去，这事还得跟紫烟商量，女人总比男人了解女人，特别是感情方面的事。
现在已到下午5点，妻子也快下班回家了。正在纠结之时，紫烟的宝马x5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后院，我准备出去看她到没有到，哪知她正下车向我走来，一脸的笑容比春光还灿烂。紫烟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很少见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娇媚之态，永远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女孩。雨儿曾附在我耳边说她妈妈，在我面前比她还小还娇。我轻轻在她头上磕毛栗子，她双手护住脑壳，吐舌头做鬼脸，争辩道：“爸，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奶奶和外婆就对我说过这种话呢。”我把她拉到我跟前，说：“雨儿，以后可要同妈妈搞好关系呵，不要老跟妈妈作对哈。”雨儿仰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水汪汪，看着我说：“好呀，就依爸爸。其实，我也只是口头说说，心里还是像爱爸爸一样爱妈妈的。”我抱着她，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蛋，高兴地说：“我雨儿就是懂事！”
……
紫烟走到我身边，我忙伸出手去牵着她温软的手往家里走，她对着我左看右看，柔声问：“哥，你今天怎么了，一脸的愁云？”我说吃过饭跟她详叙，她点点头，回应我道：“怕事情不简单吧？”我勉强咧嘴笑了笑，没有多说，算是默认了。
晚饭早就烧好了，我家保温箱是我堂哥从德国带回来的，效果不错，菜馔端出来，还冒着热气。紫烟要我喝点酒，她陪我。她从一个硬纸盒里拿出一瓶宁夏红，我找出高脚酒杯，她斟了满满两杯。我喝了一大口，色泽通红鲜亮，味道柔滑醇厚，且有果香，口感不错。紫烟说：“此酒富含营养素，有保健功效。”她也抿了一口，螓首轻点，美目忽闪顾盼，连连道“不错丶不错”。两人连喝了三杯，紫烟最后说：“明天再要五箱，给爸爸妈妈一家一箱，给蔓儿带一箱去。”我问她“一箱几瓶？何处有售？”紫烟说，此酒是医院内科护士长宁夏老家快递过来的，据称在橡木桶封藏了一些年头，每箱6瓶装。
两人收拾碗筷，清理厨房后上二楼客厅休息，我便把雨儿下午告知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紫烟听。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哥，这事小妹早看出来了。你没有发现袁珂对晴儿兄妹的态度不一般吗？”我摇摇头。她看着我继续道：“那简直像一个最慈爱的母亲，倾注着自己的全部心血爱着他们丶护着他们，这种真情连我也有所不及。为何如此？她是因为爱着我家小哥，把她对我家小哥的那份深挚之情，不自觉地转移到孩子身上，‘爱屋及乌’，而况这两个孩子是哥的亲生骨肉啊。”我吃惊地看着紫烟，低声问道：“小妹，你怎不跟哥明说？”紫烟摇头，说：“小妹不知如何准确表述，只是当时把小孩留不留在她那里迟疑难决，但晴儿雨儿他们愿意，我也就没有坚持下来，后来觉得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我这个聪明的妻子，希望她能想出妥善解决的方案，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尤其不能伤害到袁珂。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好女孩，像蔓儿一样真诚善良，但我确乎不知道她竟如此痴情，时间前后长达十年之久，没有动摇丶没有放下。我知道爱一个人却不能去表白丶更不能遂愿双宿双飞，而这个人偏偏就在跟前，音容笑貌天天都能看得到丶听得见，如诗人所言“身近咫尺，却心远千里”，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精神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