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探望魏武
从侍女处得知驸马疯病又犯了，昌平无甚在意的点点头，没放在心上，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就是喜欢和大黑牛说话么，这点小怪癖算什么，总比那些喜欢逛青楼楚馆的强。
她最近有些忙，前几天哥哥正式进入宗正寺了，现在是正四品寺卿，只比寺正小两级，现在负责管理皇家宗庙皇产，不仅油水丰足而且在宗族里地位还高。
哥哥仕途正好，她也跟着春风得意。
想当年她和哥哥在宫中无依无靠，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全然不起眼，因为母家不显，连稍微得脸的大太监大宫女都能给他们脸色看。
因为父皇不喜，哥哥出宫后只得了个郡侯的封号，京中有点权势的人家都不愿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哥哥走时凄凄惶惶的，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别看哥哥现在只是个正四品的寺卿，可寺正都六十多了，还能再干几年？而哥哥连三十都不到！
哥哥刚从兰陵回来，现在又升了官，嫂子说要在家里办个小宴，昌平让下人开了库房，挑挑拣拣想要选一件可心的礼物送过去。
一旁的大丫鬟彩屏见了，提醒道：“公主，听闻秋闱马上开始了，驸马家的魏姑爷要回青州参加府试，是不是也该送件程仪过去？”
听她提醒，昌平这才想起来这回事。
“也是，那我看给哥哥的，你看给魏姐夫的。”
彩屏见公主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能点头道：“是，公主。”
昌平确实一点心思都不想分给魏姐夫，因为她十分瞧不起他。
魏武的身世和经历她早听赵小山说过了，听完后她表面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鄙视的不行。
怎么形容呢，就是又当又立。
既然已经娶了赵娇娘，享受了赵家的资源就坦坦荡荡的，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功名出来照样封妻荫子，洗脱掉身上“赘婿”的标签。
可魏武呢，用着赵家的资源，心里却极不甘，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甚至搬出了赵家离开了国子监。
这番作态不仅不会让人高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既没有胸襟又没有担当。
听说她姑姐赵娇娘每天带着三个孩子独自在家，他为了读书有一段时间还搬到了书院去住了。
既然这样，还让姑姐搬出来作甚，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昌平公主挑了半天终于挑中了一样满意的礼物，是一株红色珊瑚树，此树不大不小，颜色鲜艳，放在书房做个摆件刚刚好。
这东西还是她和赵小山成亲时李球的贺礼，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是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没一会彩屏那边也选好了，作为一等侍女自然明白公主的喜好。
既然公主不喜欢魏家姐夫，那便挑一个既不出错也没多出挑的——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中规中矩，又符合他的身份，正好。
昌平满意的点点头，“就这套吧，一会驸马下衙了拿出来。”
赵小山下衙回家后看到昌平给魏武准备的礼物果然十分满意，答应她明天一起去赵娇娘家将礼物亲自送过去。
“姐夫既然已经人在京城，怎么就非要回青州考？青州距京城不近，这一来一回的怎么也要两个月时间，二姐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家多不安全，咱家宅院大，要不让二姐带着孩子过来住？”
赵小山摇摇头，没有认可昌平的建议，“姐夫说京城文风盛，在这考他考中的几率太小了，还不如回青州，考上的可能还能大些。”
“你一向清净惯了，那几个孩子太闹腾，让二姐回府里就行，爹娘不在，府里地方多，正好。”
昌平不过是提一嘴，见赵小山拒绝便也不再多说。
“姐夫是自己回青州么？秋闱后是直接回到京城还是回密水？”
赵小山摇摇头，“二姐说给他选了两个会些功夫的护卫还有两个伺候他起居的小厮，考完后回哪就不清楚了。”
赵小山觉得魏武考完试去哪完全取决于他的考试成绩。
若取上了定然是回密水，衣锦还乡么。
若没考中大概率会回到京城，去书院继续努力准备下次再考。
第二天下衙后他领着昌平公主去了赵娇娘的住所，位于城西的一处小院，家里除了赵娇娘和几个孩子外，还有几个伺候的仆人。
魏武已经从学堂回来了，打算准备好了就出发。
两人到达时正赶上赵娇娘指挥家里下人收拾东西，几个箱笼都被拿了出来摆在院中，看起来乱糟糟的。
一看到他进来，魏老二第一个扑了过来，大喊道：“舅舅，舅舅来了。”
赵小山顺势将崽子抱起来，“小二，又沉了不少，告诉舅舅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了？”
赵娇娘见到他们二人，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来，“山子，公主，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家里正收拾呢，乱糟糟的。”
昌平笑盈盈道：“二姐勿怪，是我们来的突然，也没提前和你们打个招呼。”
“你们想来随时都能来，还非要挑个时间？快进来，小翠，去沏壶茶水来。”
赵娇娘和昌平公主说话的功夫，赵小山和魏武已经打过招呼，两个男人找地方坐下了。
“姐夫这次准备如何？可有把握？”
魏武自嘲一笑，“我觉得还可以，该看的也看过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不过前两次我也这么觉得的，但都没取上。”
“姐夫别气馁，有那到老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你还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中间还耽误了好几年，一定会成功的。”
魏武摇摇头，眉宇间再没了初见时的潇洒淡然，叹道：“考了这么多年，连二小子都快五岁了，再过几年记忆力理解力更不如现在，这次考不上我便打算不考了。”
回头看看不远处和昌平公主说话的妻子，魏武神色复杂，“这些年家里都靠你姐撑着，要是没有她我也没法安心读书，不读书了我就找个账房或者教书的活，我是男人，也该担起养家的责任了。”
赵小山不想他竟说出这番话，倒是对他又有了很大的改观。
自从来到京城后魏武便郁郁不得志，从国子监出来后他连着搬了两个学堂，这几年深居简出的读书，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他们几乎看不到他。
本以为魏武慢慢疏远他们是因为自卑，为此家里人还多有揣测。
不成想许久不见，魏武竟突然想开了。
这是好事。
“姐夫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你是秀才功名，实在不行咱就捐个官，从小地方做起。”
魏武皱眉思考了一会点点头道：“也行，哪怕是一地的典史县丞我也愿意，只要能有份营生做就行，不过就是要让娇娘跟着受苦了。”
最开始他是读书人，赵家不过是乡下的小地主兼作坊主，双方虽然经济差异大，但社会地位其实差不多，甚至自己是高于赵家的。
万万没想到赵家崛起的这么快，不过是赵老爷子随手种的粮食竟然是高产作物，最后还因此得了爵位，等入了京城岳父他老人家又立了大功直接成了郡侯，整个密水都成了人家的封邑。
而自己却还是那个原地踏步的小秀才。
他承认赵娇娘是个好妻子，是孩子的好母亲，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有个太过强势的娘家。
看着赵小山迎娶公主，看着大舅哥经营的店铺越来越火爆，他内心的焦灼简直要压抑不住。
这种巨大的差距让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面对妻子时他总觉得不自在，甚至一度怀疑赵娇娘是否在心底瞧不起自己。
在学堂时若有人和他谈起赵家，不论对方什么语气什么态度，他都认为对方是在鄙视自己，暗讽自己是吃软饭的赘婿，到最后往往闹得不欢而散。
慢慢的学堂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他的问题，就连夫子都特意过来开导他。
听着夫子和风细雨的话，他只觉羞辱，第二天没有犹豫便退了学，去了另一个学堂。
最严重那段时间他压抑的连家都不愿意回，更不愿看到赵娇娘像无事发生般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可他只觉得讽刺难受，有时候忍不住就说两句酸话怼她，看着她尴尬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就觉得痛快，像是自己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
可事后他又懊恼的不行，觉得千错万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变态，和赵娇娘何干，从头到尾她都没做错任何一件事。
但这种反省并没有用，那种扭曲变态的想法时不时冒头，他说出的话越来越酸，越来越刻薄，常常弄得赵娇娘下不来台。
他记得有一次孩子在家哭闹非要去大舅家玩，他听的心烦，上去劈头盖脸的将孩子一顿训斥，说孩子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自己这个穷爹，让他们赶紧滚蛋去找他们的富贵大舅去。
当时赵娇娘就在旁边，惊愣了好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天过后他又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为了防止自己再犯，他一咬牙在学堂申请了宿舍，打算以后一个月只回去一次。
他觉得或许不回家自己就能一头扎进书本里，摆脱掉那些烦心事。
结果不到一个月，赵娇娘派人将他从学堂叫了回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赵娇娘的脸隐在一片烛光下，因为长期心情压抑显得十分憔悴，她抛去了伪装的温柔，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质问他：
“魏武，你到底想不想和我过下去？”
“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我赵娇娘既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妻，你孩子的娘，不管你是秀才还是进士老爷，乃至你就是个叫花子，我也能跟你过一辈子，这是我永远不会变的承诺。”
“但如若你没有这个打算，觉得我们是赵家对不起你，娶我是你的耻辱，那咱们就趁早和离。家里的什么我都不要，我只要这三个孩子。”
“魏武，我赵家从没对不起你，当初成亲时也是你自己点头同意的，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连成亲的房子都没有，还是我弟赵小山置办了几套房子，又给了我大把的嫁妆，这才让你能继续读书，能把日子过下去。”
“如若不是我家，别说你现在在京城念书了，你连密水的私塾你都去不起，一辈子只能在街头写信抄书！”
“我既嫁给你便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从没想过要压你一头，处处照顾你的情绪，以前在密水时你还正常，结果现在到了京城你却变成了这样！
你说搬出来我就跟着你搬出赵府，你说不去国子监我们就去私塾，你说换就换，我全都听你的，可你有为我考虑过么？你整天就惦记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
“这么多年你一文钱不挣，全靠我那点嫁妆撑着，可这是京城，物价不是一般的贵，你以为我的嫁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咱们早就花完了！
你知不知道租这个房子钱还是我娘给我的钱？你知不知道你私塾每个月的十两银子也是我大哥给我的？就连咱家这个仆人都不从我这领月钱，都是我大哥大嫂给！”
赵娇娘刚开始还语气平稳，到最后越说越生气，语调也来越快，声音也逐渐高亢，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他一边怒吼，发泄着压抑许久的愤怒：
“你吃着我们赵家的喝着我们赵家的，反过头来还嫌弃我们赵家嫌弃我，甚至还嫌弃我生的孩子，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
“我告诉你魏武，你若想的明白这个家就在，你若还是走死胡同想不明白，趁早和离，我赵娇娘在家里从不受委屈，没道理嫁给你要看你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