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支人马里,还有一些当初受昭王所遣随同佩洁一起到西明津的后勤服务保障人员,他们与剑派人员的血海深仇事件并无瓜葛,纯属受命于朝廷的公务者。慕柔并不想把他们也牵连进来,便让他们听凭内心的自愿和真实,要去要留皆会尊重。若想走就送足其盘缠和金银,并派人将他们送到昭碧大岛近海岛屿。但没有一人愿意走。一来这么多年,感情已笃。二来飞龙与佩洁并剑派姐妹兄弟待他们不薄。三来他们也敬重飞龙与佩洁的人品。四来他们其实早已经同舟共济,成为一体,关系难以割裂开去,所以即便他们认为自己是无辜,朝廷也未必不把他们与冷花剑派之人视作一体看待。他们既无人愿走,慕柔就仍然让他们从事以前的事务,专事后勤,饮食,生活,起居等服务与保障,并不参与到剑派的生死以搏的魔鬼训练与复仇大业中来……
因皓宇那组共六人,慕柔便将实力最弱的晓津分到了实力最强的静云那组,同时自己加入到杰思那组,这样每组便皆是六个人了。然而慕柔心中的真实想法并不仅仅只是复仇,同佩洁姐一样,她更想藉此在这偏远而荒僻的岛屿上兴建起一个未来的小小邦国起来……只要未来人丁兴旺,要想实现这一愿望就并非是不可能之事……所以复仇大计虽也要进行和实施,但其重要程度显然已居于建国兴邦的理想之下了……所以,复仇只能以行刺方式进行,而不能全员倾巢出动,这样就有断灭整个群体的危险……所以她在对大家的训话中刻意加入了圣经里耶稣基督教导门徒祷告的一段话: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天漪听了这话便有些按捺不住,说道:“如今我们已踏上复仇的不归之路,犹如离弦之箭,不可再收回,姐姐为何要说些什么要免人的债的言语?这不是教们有仇不报而愧对死去的亲人和挚友么……?”
“佩洁姐未竞之事业我们理当承续,这点重于一切。亦只有那事业实现,我们才能完成真正的复仇。在那之前,一切的行动只能算作小打小闹,如何能撼得动巨兽般的蓝氏王朝和洪氏家族集团?就算能撼动,又如何撼得动那已历千年之专制极权独裁之恶制?殊不知改变那制体比推倒一个王朝和集团更为难上加难……是故我们要建新制,那才是真正的改天换地,而不仅仅只是私人的复仇……”慕柔说道。
“原来你意欲让我们多生孩子,增添人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来的复仇而是为了实现你个人要建立什么新国新邦,新政新制的理想……?”天漪说道。
“岂只是我个人?这乃是飞龙国君与佩洁姐的理想?这一点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过是继承他们的遗志罢了……”慕柔说道。
“那他们的仇我们都不报了?我们死去亲人的仇都不报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长远打算宏伟蓝图什么之类的,我们等不及那些……我们只要抓住眼前的,这代的仇这代就报,决不拖到下代,今世的仇今世就报,决不推到来世……”天漪说道。
“我们的信仰是灵的拯救,并不只是现世身体的拯救。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并不只是父母的孩子。我们要为父母报仇,但更要遵循上帝的诫命与话语的启示……专制王权剥夺了我们上天之子的名号,我们要将这名号夺回来。专制君王只认自己是上天之子,声言他一人就替我们承了罪,揽了责,但同时也藉此理由夺走了我们自由与平等的权利,使我们都得要听命和依附于他,并只能通过他这个上天唯一的代言人的渠道来实现与上天的沟通。我们的努力就是要改变这种现状。若到我们实现从精神上到现实地位上都是人人皆天子时,他的至尊无上的特权恐怕就要失落了……这难道不是我们更大的使命么?专制极权独裁的恶制不除,绝对的权力便不会消失,专横的暴君恶王便会层出不穷,更要命的是那种从上而下的缺乏真正有效制衡监督约束的特权便不会消亡和灭去……那么类似我们祖辈父辈及我们自己惨遭的厄运,悲剧和不幸,就将再次上演,且反复轮回,循环不休……这一点,大家的眼睛难道看不到吗……?大家的头脑难道意识不到吗……?”慕柔说道。
“我没有你这么乐观和高远……我只知道我们的生命已经不再是属于自己,而是与飞龙哥,佩洁姐以及一切被害而惨死的亲人们挚友们连在一起,融为一体了……因此姐妹们,听我说,我们生是冷花剑派的人,死是冷花剑派的鬼,我们的灵魂已与死去的佩洁大姐以及下落不明的奕璨姐,昭熳姐并若窕,梦盈等人不可分离……这世是姐妹,来世还是姐妹。所以她们的生命就是我们的生命,她们的仇我们不可以不报,那怕这复仇之路是一条死亡之路,不归之路,我们也不可以再回头。这是命,天注定的命,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如此,只能接受……所以姐妹们,我们当要随时作好为复仇而赴死赴难的准备……即便死去,我们的魂也还会相聚在一起,并且与佩洁姐,绮榄,奕璨,昭熳,若窕,梦盈她们相会,最终回归昭神为我们备下的世界,回归我们昭天的神冥之境……所以我们怕什么呢?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所以我们当不惜一切代价苦心练剑,务必要脱胎换骨,非如此不足以报佩洁姐,飞龙哥及我们蒙冤惨死,含恨离去的亲人们的血海深仇。要记着,我们练得越狠,越超越自我,我们复仇的希望也就越大……”天漪情绪激昂地说道。
各姐妹似乎被她有力而炽热的语词所感染,当下齐齐振臂高呼响应。
慕柔一看这情形只得暂且顺着天漪的意思了……她对静云,皓宇,杰思三人说道:“你三人就分别担任三组的教头,一来因你们武功最高,二来你们各自所组员未来就是你们各自的夫人。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各自好好操练吧……”
天漪却说道:“三组之间若无竞争则无相互的促进和共同进步。所以我们各组之间要展开竞赛,比试……负者要顺着胜者的意思去做,满足胜者的要求……”
“我无所谓啦,随便你们怎么安排,我们不会先打退堂鼓的……”杰思说道。
皓宇听到这里,暗忖:正好,若你输给我,得照着我的意思去做,满足我的要求,我到时要你嫁与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说……?于是对天漪说道:“如此再好不过,谁怕谁呢?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天漪冷冷地笑了,说道:“那好,我们随时奉陪。只是要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和劝告,你家那几个柔弱温雅的妹妹可要费得你一番功夫来操练她们了……到时可别心疼她们的眼泪喔……”
皓宇一听暗暗捏了一把汗,漪蕾,梦纯,歌薇,依瑾皆是相对较为柔弱之人,只有曼熙还稍微显得硬朗一些。因此摆在他面前的担子和压力陡然增高,这还真是有点头痛的事情……不过为了获胜,就只能狠下心来,对她们施行魔鬼训练,不脱层皮难有长进,不脱胎换骨难以终成大器……眼泪算什么?就请她们尽情地流吧,谁让她们摊上了这个命运呢……?
那边天漪心想:从前奕璨姐和昭熳姐总是把我弄哭,现在我也要好好把你们弄哭一回……
次日早饭后不久,残酷的训练就开始了……负重跑,登山,穿过荆棘丛,淤泥潭,攀藤上崖,跨越障碍,刀剑互搏等等,名目繁多。静云组有天漪和紫箫两猛女带头,自是进行得斗志昂扬,风生水起……杰思那边,带头的旎凌与雪晶也不弱,同样进行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而皓宇这边,只有曼熙一人顺利完成了所有项目,其它四人俱皆累得趴下,尤其是漪蕾,半天都缓不过劲……
皓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完全不管姑娘们此时已经疲累至极,劈头对她们就是一顿痛骂,而且骂得极为难听,粗言秽语,刺耳异常……姑娘们几时受过这等气,一个个都稀哩哗啦地失声痛哭……
“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哭就能使乌鸡变成金凤凰了?实话告诉你们,以后让你们哭的日子还多着呢……这点训练算什么?你们还没领教过真正恶魔训练的方式呢……它们还在后面等着你们呢……哭吧,哭吧,最无出息和长进的人才哭泣不休呢……欲成大志者就必须要先要迈过哭泣这一关……”皓宇狠狠说道。他叫过曼熙跟他一道走了,留下几个姑娘继续在那里啜泣……
曼熙跟他来到一僻静处时,他突然把曼熙抵到一个岩石边,用有些略带魔恶的邪邪的目光冷酷地看着她,说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曼熙有些猝不及防的愕然,旋即有些忐忑地点点头,说道:“嗯,我真的喜欢你,要不我怎么会选择跟你呢?”
皓宇二话不说,一把就将曼熙揽入自己的怀里,猛然吻住她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一下,说道:“我现在就宣布你已经是我夫人了……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不过咱们家还有四位,你这个在我们家作大姐的一定要替我多想想办法,把她们几个带出来。”
“梦纯,歌薇,依瑾她们三个我还有些信心,但漪蕾实在太温柔娇柔文弱了,我怕自己有些狠不下心来……”曼熙说道。
“那就成不了事!必须要狠下心来,狠狠地磨练她,折腾她,那怕作践她也行,非得要让她掉几层皮不可……现在她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听风赏荷的大小姐了,现在她就是一个复仇的武士……”皓宇说道。
曼熙缓缓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皓宇见她还有些迟疑,又一把拉过她来,用手卡住她的脖子,两眼魔光射出,说道:“就是要象我这样狠才行!知道吗?”
曼熙被他逼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于是次日更大运动量的训练与磨难又开始了……曼熙被皓宇命令为训练官,自己则担任起监督来,不时大声吼叫。在她的逼视下,曼熙自是不敢怠慢,也大声地喝令着梦纯她们……姑娘们在穿越泥地时,累得趴了下来,曼熙便狠狠地喝令她们赶快起来……漪蕾说道:“打死我算了,我就不起来……”曼熙便用脚踢她的屁股,厉声叫道:“给我起来!”漪蕾还是不动,眼眶里早泪水密布……皓宇见状,就地取了一根软韧的藤条就冲过来递给曼熙,曼熙知他意思,但仍犹疑着打还是不打……她这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与兄弟,便两眼一横,嘴唇一咬,心里一狠,举起藤条就狠狠抽打趴在泥地里的漪蕾,边吼道:“你起不起?起不起?不起来我就打死你!”漪蕾疼得哇哇大哭……梦纯等人忙来拉劝,曼熙转身又向她们抽打,几个姑娘倒在泥地里疼得直哭……见漪蕾还是不动,曼熙便照皓宇昨天对她的吩咐,将烂泥抓起糊在漪蕾的脸上作践她说道:“你到现在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千斤大小姐呀?别再作这样的美梦了!你现在就是一个被追缉的逃犯,难民……唯有成为完全的彻底的复仇的武士才能救你,才能扭转你命运的乾坤……”见漪蕾还不答理,她便拽住漪蕾的双手将漪蕾在泥地里拖行……皓宇在一边见了,脸上不由暗暗露出得意的神色和表情……然而拖了一段,曼熙却发现漪蕾有些不对劲,一动不动的……她这才大惊失色,心跳剧烈,忙招呼皓宇过来……皓宇用手指量了量漪蕾的鼻息,把把她的手脉,听听她的胸音说道:“放心,没死,就是晕厥过去了……马上终止训练,送漪蕾回去……”于是抱起漪蕾,背在背上就急急往回赶……
到了宿营地,将漪蕾放上床,曼熙后悔自责不已,满眼是泪地打水给漪蕾擦洗去泥浆泥泞,揩干后盖上被子保暖,然后坐在她床边啜泣不已……梦纯等人忙去厨厅取汤取食……皓宇坐在曼熙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都是我的错,跟你无关,我没考虑到漪蕾的身体底子竟然这么薄弱……待会慕柔姐来时,就说是我做的,别跟我抢着揽责任在自己身上了……”
慕柔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一见此景,惊得不行,旋即怒从心起……
“皓宇,你跟我老实说,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是我训练过度了,造成了漪蕾体力透支昏厥,责任全在我……”皓宇说道。
“不,不是皓宇哥做的,是我一时训练发狠,鞭打,拖拽漪蕾,才造成她晕厥……”曼熙忙说道。
“不,是我下的命令,曼熙只是遵命行事……”皓宇说道。
“鞭打?拖拽?下令?遵命?你们疯了吗?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姐妹?这样作践她?你们还是不是人?究竟是在训练还是在施虐……?”慕柔边说边给了曼熙和皓宇二人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继续喝斥道:“我把人交给你们是让你们训练的,不是让你们来恶虐,危害的!我不给你们多说什么,要是待会漪蕾醒不来,你们就一起去陪她!”慕柔狠狠地说道。一边用手轻轻搭着漪蕾的脸,眼泪如豆粒般滴下,心里暗暗祈祷道:“主啊,请你保佑漪蕾没事,能渡过这次难关……”一面又去找到梦纯,依瑾,歌薇三人询问情况……
所幸漪蕾最后还是苏醒了过来,进过汤食后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慕柔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皓宇心硬,她是知道的。可曼熙也如此心硬,她觉得有些蹊跷与反常……是不是她心里埋着什么隐情和别扭呢……?
“你心里究竟有什么隐情和苦衷,不妨说出来一下……”慕柔单独叫过曼熙到别处说道。
曼熙沉思良久,自责地说道:“当时我突然想起了我母亲和兄弟,心里就发了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慕柔不解地说道。
“那都还要从绮榄姐家族惨遭的灭门诛连事件说起……当时事发之后,我父亲也受到牵连,虽然牵涉程度不深,但也受到革职之罚,驱逐之惩,地位全失,财富尽被没收剥夺,一夜之间我们全家就俱皆沦为泛泛平民。父亲积郁成疾,一病不起,终死于颠沛流离的路上。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姐妹兄弟四人拖扯大,吃尽苦处,尝尽辛酸,受尽凌辱……所挣之钱大多砸在弟弟身上,而对我姐妹三人,母亲说反正我们都要嫁人的,嫁人后就有人负责,照顾和管理了,所以也不必把钱耗费在我们身上。为了减轻身上压力,母亲把我和妹妹曼丹寄送给了别人的家庭来养。母亲为弟弟真可谓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血,精力和钱财,只为他能过上舒心而幸福的又有体面的生活,因此处处迁就他讲排场,玩虚荣,顾面子……不仅给他物色好了媳妇,还给他办了婚仪,置办了家什,又处处为他跑关系让他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之后母亲不禁要照顾他的家庭,为他做家事,还要抽空在外帮工挣钱,以济助和补贴他之家用。母亲终于累倒了,大病一场,几乎丧命……然而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之时,却没有一个人来问过她,更别说照顾过她了。我那兄弟只顾自己快活,哪管我母亲的痛苦和生死?更要命的是那之后我母亲还把自己一生的所有积恤全用到满足弟弟的面子生活和排场生活的需要上,而自己竟然一无所有……然而弟弟胃口却被越吊越高,骄奢蛮横和霸道之气越来越浓烈,动辄怨怪母亲不说,听说母亲有了个相好竟不准她再嫁人,理由仅仅是母亲跟人走了就不能再帮他,再支助他,为他做家事,为他付出了……母亲为了他这么多年所受的艰辛,委屈,牺牲和煎熬他竟然一点都不理解,不懂感恩又极其自私……我姐那时亦已嫁人,那家人也帮着撺掇起来谴责我母亲,说母亲再跟人走就是在伤风败俗,摧毁他们几个家庭的名声,让人非议,唾骂和戳脊梁骨……于是齐刷刷起来集体反对……然那大叔对我母亲太好,且也是独身,受过几任前妻的欺骗,将他钱财尽皆卷走,从此不再信任女人,但自遇上我母亲后,才慢慢地又重新燃起了这点信心之火,所以他格外地珍惜,而我母亲也看到了他的真诚,并从他的关怀和心疼呵护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与快乐……所以执意要跟他过。我兄弟三番五次通牒和威胁母亲,若不回来就断绝母子关系,后来又通牒她若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只要让他找到或以后遇上时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天啦,我那从前天真无邪的弟弟怎么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了呢?怎么从曾经的一脸天真童稚,质朴纯净变为现在这样的一脸横肉,无耻邪坏,蛮横霸道,活脱脱一副凶狠冷酷的流氓面孔和恶人姿态……?我母亲当时听到那些话语时内心该是怎样的伤心寒凉和绝望透顶啊……?我母亲最终还是忍痛向那大叔提出了分手,顾不上内心的滴血与痛泣就匆匆往家赶……然而路上却逢暴雨毁路而耽误了行程,终未能在归定时间赶到……万想不到我那兄弟竟然在那一瞬间真的说到做到在刚一见到我母亲之时就伸出了他那罪恶的手和刀……母亲倒在血泊中,我那兄弟却竟然还一副潇洒姿态地转身昂首扬长而去……那边亲家诸多人及乡邻竟然还说什么这就是不忠不贞之妇的罪有应得的下场……母亲虽然被好心人救下却在数日后还是撒手人寰……我和妹妹曼丹得知消息后痛不欲生,怒不可忍,遂在一天夜里逃离那户寄养人家,赶到昭京,欲要找他们说话时却反遭一顿痛打。我姐妹势单力薄,他们又人多势重,还颇有一定关系背景渊源的……无可奈何之下,恰逢佩洁姐那时正招募,便入了她的冷花剑派,只为学得武艺,精益求精,为凄惨死去的母亲讨回公道……”
“你弟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恶事难道就没放官府缉拿查办吗?他内心就没有一点的自责和痛苦吗……?”慕柔说道。
“官府将他拿了……但他妻子及我姐那边的亲戚出钱给了相关人员好处,判了个误杀,因此逃脱了死刑……后来听人说他在狱中也开始后悔了,自责不已,常常失声痛哭……然而一切都晚了,我母亲再也无法被挽回……此后许多年我都一直难以宽恕我那兄弟,并且不能理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一个人?不过除他以外,我还看到儿时的许多伙伴也都有这种类似情况,从前的一张张天真,无邪,纯净,质朴,谦卑,温和,柔善,热忱的纯真笑容如今都变成了一张张麻木,冷漠,无耻,邪坏,狠酷,冷血,凶恶的复杂的脸……我在心里不停问自己这到底是谁之故?这到底是谁造成的?人性缘何从温和变为暴烈?缘何从纯净变为污秽?缘何从柔善变为凶狠?缘何从纯真变为复杂?缘何从热忱为冷漠?缘何从谦卑变为自大与狂妄?缘何从质朴变为奢靡?缘何从羞愧内疚变为卑劣无耻?缘何从善良变为魔恶……?”曼熙说道。
“你兄弟后来怎样了……?”慕柔问道。
“听说他后来常常恶魇缠魂,梦中惊叫,吓得失魂落魄,神智恍惚,终有一日在山中挖煤劳动时,自己找了个间隙和空隙,跃下悬崖,以头抢地,撞在坚岩上当即脑浆迸裂殒命……”曼熙说道,眼里浸出泪花来……
“你没把自己心中这个隐情和伤痛告诉过佩洁姐吗……?”慕柔问道。
“告诉了。佩洁姐知道我心的隐情和苦衷后便劝慰我道,这些悲剧从个人原因来说乃是因为我母亲对我弟弟的一味地骄惯和过于私心地偏袒,照顾,爱护,却反而助长了他习已成自然的麻木和理所应当的骄奢心理和不知感恩的自私心态,最终竟然酿成惨祸,害及自己……从社会的原因来说,我们昭天的生存的环境早已变得污秽,肮脏和混浊不堪……普遍而言,要想在污秽的浊水中生存下来的鱼,体内怎么可能避免得掉肮脏呢……?体内不肮脏,又怎么能适应得了这污秽的生存环境……?怎么可能在这污秽的生存环境中生存下来……?”曼熙说道。
“你正是从你母亲过于私心地骄惯宠爱偏袒卫护和照顾你兄弟却反酿成悲剧害及自己的惨痛教训中得出了对人必须要严厉要苛刻要强硬甚至要冷酷和狠心才不是在害他的观念与看法……?”慕柔问道。
“是的……”曼熙说道。
“佩洁姐之后又说些什么呢……?”慕柔说道。
“后来我又问她,我们这个生存环境为何会变得肮脏,污秽,糜烂,腐臭,混浊不堪甚至血腥和残忍,凶毒与魔恶……?”曼熙说道。
“她是怎样回答你的呢……?”慕柔问道。
曼熙顿了顿,接着说道:“她说,因为我们从内心的观念上来说,普遍缺乏自罪意识,也就是首先认识不到自己是一个先在先定就已经残缺残破欠然悖逆与裂伤的罪体,因而也就不懂忏悔,纠错,悔罪与赎罪以及祈祷与拯救的价值和意义……故而也就不会有纠错,悔罪,赎罪与向上帝祈祷,呼告的态度以及行动……其次我们因自己内在观念缺乏罪体意识,故而也就缺乏对罪体的防范意识,因此体现在外部就是缺乏对罪体之人的制衡,监督与约束……她说,既然每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罪体,那么每个人无一例外地都该要处于这种制衡,监督和约束之中……为确保这种对所有一切罪体之人的制衡,监督与约束的有效,就必须要釆取正反双向或多向对立,对冲,对抗的搏弈与竞争方式,从而实现罪体之人的互相制衡,监督和约束……”
“佩洁姐自从受了飞龙哥的影响,也开始象他那样喜欢溯本寻源,刨根究底地追问起事情产生的原因……”慕柔说道。
“我就对她说道,然而我们通常还认为是人的良心和良知出了问题,太过自私,只为自己考虑和打算,却忘了对我们曾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人的理解和感恩,比如我的母亲,她凭什么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曼熙说道。
“是的,她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慕柔说道。
“佩洁姐接着说道,这固然在理,但若认识得更深一层,就会知晓是整个社会的制度出了问题。因为社会生存环境的好坏正是由制度的好坏所决定的。我便对她说这个说法固然也没错,但制度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佩洁姐却反问我道,难道一个制度的产生仅仅只是偶然?它只需要由一个专制君王说了算就可以了?它就不需要一定的民情基础的支撑?在一个拥有上帝信仰的民情基础与秩序的地方,一种高度中央集权的大一统专制国家如何能够成为可能?答案是难以想象。既然上帝高于世俗君王就必然要在思想观念的层面否定君王的至极地位,同时教会也对世俗君权形成制肘。虽然二者可以互相勾结,但其行为必会引起信众的质疑与抗争,从而进一步动摇乃至摧毁专制集权。但倘若民众在这里不是信仰上帝的信众,没有信仰上帝的民情秩序与基础,而只是纯粹的零度信仰的世俗投机主义者,那他们首先在信仰上就缺乏心灵精神力量的勇气胆量支撑,缺乏道义上的正义性支撑……因此结果就是有机会就捡一点,没有机会就甘于被奴役被压制,从而使高度中央集权的专制制体历经千年而不倒,虽苟延还要残喘……而且即便被投机主义者逮到机会推翻旧王自己成了新王,其所施行的仍然还将是高度中央集权的专制制体……也就是主人常变换,专制却依然,国君常变脸,专制却永远……”曼熙说道。
“她又跟你扯深扯远了……说起来还是该怪我们那位迂腐子飞龙夫君,让她中毒太深……”慕柔说道。
“不过我当时虽听得并不全懂,但却也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我也愿意听……”曼熙说道。
“佩洁姐还说了什么呢?”慕柔问道。
“佩洁姐又说,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自由环境的出现,开放胸襟的出现,宪政法治的出现,公共选择的出现,正反制衡的出现,对立监督的出现,反向约束的出现等等,无一不是从宗教改革开始的……宗教改革已经表明一种纠错的态度,已经确定了纠错是人类走向真正提高方向的必由之路,必须之选。然而没有上帝信仰的观念在先,纠错如何成为可能?到这里我就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个是没有上帝信仰的观念在先,人的纠错行为与态度失去原因解释和参照,故而难以出现和产生。二个是仅有上帝信仰的观念在先而人也有可能拒绝纠错。人为何要死执传统僵义而拒绝纠错?要么是这僵义在源头上就出了问题,要么是人对自身先在的局限性残破性欠然性裂伤性悖逆性缺乏清醒的自我认识而执意要在人间造天堂,再要么就是人的信仰流于虽狂热极端但却极其虚伪与朽弱的症结……”曼熙说道
“佩洁姐讲得有点复杂了……”慕柔说道。
“但我也能隐约听明白。她接着又对我说道,如何才能造就一个相对更好的社会制度和社会环境?既需要有上帝信仰的观念在先,也需要有这样的民情基础与秩序,又需要有在这样的前提下的不断自我纠错,自我更新,自我改变的态度,行动与努力,也许还需要一点历史偶然机遇的提供和赞助……”曼熙说道。
“我同意她的这个说法。但是,相比谋求历史偶然机遇的提供与赞助的不确定性,确立上帝信仰观念在先,并培育这种民情秩序与基础,以及确立在这些基础和前提下进行不断自我纠错,更新和改变的行动,努力与态度,或许更具有可操作和把握的确定性一些……况且,没有这些情形在先成为基础和前提,即便出现了历史偶然机遇的提供与赞助,人们也会把握不住……”慕柔说道。
“慕柔姐,听你说话就象是在听佩洁姐说话一样……你俩不少地方真的好相象,包括说话的口气,尤其是所表达出来的一种观点,看法和价值理念……”曼熙说道。
“是吗?那我就学着她的口气再继续表达一下吧,你再看象不象……?”慕柔说道。
“你说吧,我认真听着呢……”曼熙说道。
“人心中的良知是被谁赋予的?它依凭的绝对标准和依据是什么?如果没有这个绝对标准与依据,良知注定是断裂的,莫名的,随情境而变化的。倘若灵是物质的附属,则灵无法认识其物质母体,更别说宇宙。要认识宇宙的终极真相,必须要先确定有一个灵在宇宙之前,否则宇宙真相无法被认识。了解,探索和追寻宇宙真相,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一个精神性范畴的概念。人之所言,所思,所理解,所认识,都必含谬误与悖逆……人对自己的人性与品质必须要永不停止地自我怀疑与否定,必须要意识到,除了上帝,人仅凭靠自己,永远也无法摆脱善恶的悖逆之困境和深渊……因此对人而言,唯有纠错的立场和态度方才可能算得上还比较靠谱……”慕柔说道。
“我听出来了,你是想在她所表达的意思下再接着继续展开……”曼熙说道。
“是的。所以,我还想要说,我们虽然活着却不思考存在的原因与死亡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只关注和在乎当下存在的快乐与满足,这固然也无可厚非,但心灵和精神若只局限在这个层面,并不会使我们变得更深刻和睿智,更有希望和信心……因为我们终将死去,终将告别,当那日来临,那些我们曾深深迷恋和沉醉过的东西将嘎然与我们无关……我们这才突然发现,这一切干我何事呢?我们不过是一群莫名其妙就突然出现的匆匆过客,不知何来不知何去,怎么竟然就产生出了以我为主以我为本的主人的心态了呢?真是无知啊,可悲啊……”慕柔说道。
“感觉这些观点也是佩洁姐的观点……”曼熙说道。
“因此,上帝的绝对正确不等于人的绝对正确,上帝的绝对公正不等于人的绝对公正,上帝的绝对无私不等于人的绝对无私,上帝的绝对道德不等于人的绝对道德,正如上帝的绝对永恒不等于人的绝对永恒,上帝的绝对不灭不等于人的绝对不灭,恰恰相反,上帝的必然绝对证明了人的必然相对,上帝的必然正确,公正,无私,道德,永恒,不灭证明人的必然谬误,偏袒,自私,悖逆,短暂,速朽。圣贤如此,君子如此,伟人如此,领袖如此,英雄如此,学者如此,思想者如此,科学家,哲学家,神学家,牧师,神父,主教,教皇也都是如此。因为他们都不过是人。因此他们的思考,思想,学问,研究,经验,分析,发现,着述等等也都是如此。所以不要把教会的腐败和教皇的虚伪用来等同于上帝信仰本身的不可靠,不要把神学哲学的谬误和悖逆用来等同于上帝启示话语的谬误和悖逆。这完全是两回事。对人和人的思想,知识,学问,研究与智慧而言,唯有自由争鸣的环境利于他们的涌现和成长,利于他们彼此的取长补短,利于整个人类思想认识的提高,进步,繁荣……唯有纠错的态度和力量推动人类逐渐向前……”慕柔说道。
“哇,听着这些话简直好象就是佩洁姐站在我的面前在说一样……”曼熙说道。不过这时她突然似乎意识到这么说仿佛有点对慕柔不敬的意思……便又说道:“对不起,慕柔姐,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些话是佩洁姐说的……”
“傻瓜,道什么歉呢?这些话本来就是她说的嘛,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学着她的口气与腔调把这些话重新又复述了一遍……哈哈,你被我骗了吧……”慕柔说道。
曼熙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说道:“慕柔姐,你再学学看……”
“别以为信了上帝的话语就意味着你已正义在握,就意味着你已是一个正确之人,因为至始至终都只是上帝在正确,而不是你在正确。你藉着上帝的话语,需要的不是宣称你从此以后就代表着真理了,而恰好是需要更加努力地怀疑自己,更加谨慎地防范自己……因为你虽然藉着上帝的旗帜却也极有可能在一瞬间的疏忽,走神,茫然和遗忘中暴露和陷入到自己人性的先在欠然,悖逆与裂伤的深渊中来……”慕柔说道。
“太象了,你对佩洁姐可真是够了解的……”曼熙说道。
“你不也一样吗?刚才还回忆了那么多她曾对你所说过的话……”慕柔说道。
曼熙又一次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我还是要告诫你,你不能因为自己私人曾经的一些痛苦回忆,感受和经历,就把一些你自己所认为正确的观念,看法,方式与理解强加到别人身上。严格要求与训练固然必要,固然能使人得到更大的锻炼和提高,但不也要掌握好一个恰当的度吗?过度了岂不就适得其反了……?再说因为自己心中的恨就该使我们心里迷失掉爱和消亡尽爱吗……?”慕柔说道。
“我知道了,慕柔姐。我以后知道分寸和度的拿捏与掌握了……”曼熙愧疚地说道。
“待会你就去向漪蕾道个歉,多陪她谈谈心里话,好好安慰安慰她……另外,这几天,照料和护理她的事就由你负责和承揽下来了……”慕柔说道。
“嗯,好的。”曼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