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皇子登基,上杉祁之死(大结局)
理想主义的花,最终会盛开在浪漫主义的土壤中,但是热情不会熄灭在现实的平凡中。
这数年间,烽火不断,英雄辈出,用生命书写了壮丽的篇章。
太安二十五年八月,三皇子兵败长城,萨满教大巫希亚与雪国燕王签署停战协议,至此,双方总计付出二十五万勇士、持续三年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同年九月,大皇子在玉门关不幸中箭身亡,西域王东方钰不得已同意大荒民族的条款,被迫签署丧权辱国的停战协议。
小皇子乘坐九龙皇家御用马车从洛阳前往许昌,去了黄石的墓地,许昌王墓,悼念。
庄严的碑文前。
小皇子一步一扣首,却没人轻视这位年仅一十三岁的少年皇子。
耳畔响起黄石的叮嘱。
“帝王之家,三代人中,必定有人野心极大,有人剑走偏锋,有人心狠手辣。”
放眼天下,谁还能有资格跟小皇子争夺皇位?
有老臣心里不是滋味,劝道:“殿下,许昌王毕竟是阉人,您地位尊崇,将是九五之尊的龙体,跪一介阉党,不符合礼法。”
小皇子斜睨着他,冷淡道:“若这大凉江山,无许昌王黄石,真不知,有几人称王,有几人要称霸?许昌王薨了,有人见本宫年幼,欺皇族无人,妄加猜度,疑他有异心,此大谬也,若无许昌王,鞠躬尽瘁,匡扶社稷,天下必定大乱,人心必定惶惶,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敢说什么?”
“殿下……”
“来人,拖下去,砍了。”
……
十一月,江东战场,几乎陷入了尾声,上杉祁排兵布阵,用尽了一生所学,但尽管如此,依旧不能阻挡得了义军的铁骑,余杭失守后,东瀛军不断后退,在内外刺激下,越州也不断涌现出有志之士,兵败如山倒。
十一月十日,陈词起草宣言,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召开誓师大会:“在去年至今的惊心动魄的大战中,全军上下凝聚一个共识,就是狠狠的打,收复失地,驱逐倭寇,哪怕我江东男儿纵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停止抗战之决心,几乎伤亡殆尽,这一战,给江东子弟兵留下了最后的光辉历史……”
同月十二日,陆迁带领的桃止山义军进攻郢城,付出沉重代价,陆迁不幸战死,全军覆没。
死前,有人传言他曾召开动员大会,喊道:“青山处处埋枯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陆迁的桃止山义军在江东活跃了数年,为江东之战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十五日,严冬的大军全线占据郢城,切断了东瀛军撤离江东的最后一条防线。
十七日,东瀛第一盟军第19路兵团负隅顽抗,与严冬进行血战,严冬力竭,不幸战死,死前,他命令不重不计代价死守郢城,不要放过一只苍蝇出去,有人说严冬留下的遗书中写道:“报国尽匹夫之责任耳,富贵不过身外浮云。”
严冬自从领兵作战时,就散尽了家财,遣散了女眷,他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态,后来很多年后,人们才知道,严冬为官二十载,府邸里只有三百石粮食,没有一点的金银细软。
青史数几页,当留他姓名。
十二月十日。
东瀛第一盟军第5、第6第11水师舰队妄想突破义军封锁线,与大凉水师盟军展开激战,最终全军覆没。
十二月十八日,上杉祁带着残部约七万人不得已退守会稽山,做最后的战斗。
一年下来,东瀛军数十万大军都拼光了,只剩下那七万余人,而大凉义军虽越打越多,但实际上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几乎死伤两倍于倭寇。
……
会稽山。
即将入冬了,天寒地冻,山里十分阴冷潮湿,连生一堆火都成了奢侈。早上林间结着冰霜,又冷又潮,将士们在这种严苛的环境,因为吃了败仗,又断了粮食,只能浑浑噩噩去捕猎,一连数日的逃窜和奔波,战意疲惫,一早上又有军官找上杉祁回报,夜里被饿狼咬死了十几个士兵。
这场战争打得太久了。
将士们都不自觉放下了武器,再也没有战斗意志,有绝望的,被心中的武士道精神刺激了,切腹自尽。人们彼此靠着,疲惫的打着呼噜。
山林冷清,时而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凄惨的叫声,将士们灰头土脸,他们眼里,是信仰的火焰熄灭后的灰烬。
“是我无能。”
“将士们,是我无能,对不起。”
“我不能把你们都带出去了。”
上杉祁沙哑着开口。
如果是以往,肯定有士兵义愤填膺举起长刀,说一声:“大帅,我们杀出去,我们和敌军同归于尽。”
但是现在,没有人搭理上杉祁,他们都相顾无言,面色凄惨。
他们太疲惫了,现在只渴望回家,回到故乡。
回想三年前出征吴越,百万大军何其的所向披靡,意气风发,兜兜转转,短短四年,却落得这步田地。
百万大军都败了,再说什么,有什么意义?
萦绕将士们脸庞上的是麻木和沉重。
今年要走到尽头了啊。
可是,上杉祁觉得奇怪,眼下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敌军一拥而上,或是纵火烧山,他们七八万大军再无生还之路,但敌军却什么都没干,既没有进攻迹象,也没有撤离念头,令人奇怪,上杉祁知道,敌军是在磨灭他们的战斗意志,使得伤亡降低到最小,要知道,七八万大军,没了退路,作困兽之斗,是非常可怕的。
……
会稽郡。
百来位次将军在参议。
这些日子,他们都对陈词对会稽山围而不攻的政策感到怀疑,但陈词解释缘由后,众人也都释然了。的确,七八万人聚集在会稽山,如果他们真的下令进攻,可能会致使得倭寇作困兽之斗,殊死一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七八万拿着武器的士兵?
“吴王,你且下令吧,我军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围着吧?”有汉子粗犷问道。
众人都看向陈词。
陈词沉吟须臾,道:“传我军令,命部下从各地运送桃树、樱花树来,栽种在会稽山下,数量越多越好。”
“吴王,这是为何?”
“我要瓦解东瀛人的战斗意志,让他们主动投降,我军将士也不多了,这场战役,牺牲了太多人。”
众人虽有不解,但只能照做。
有士兵从广陵桃源镇砍了数百万万株桃树,用军舰运送来,轰轰烈烈的动工事宜开始了,人们开始在会稽山下种植桃树和樱花,如此劳民伤财的事情,居然没人反对,不为别的,就因为陈词立下了军令状。现在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年轻人最重要。
这一年来,死伤的士兵太多了,甚至江东各家各户皆妇孺,皆白衣缟素,没了顶梁柱。
谁也不愿意再做无畏的牺牲了。
……
皇宫。
小皇子梳妆打扮后,穿上了修饰有五爪龙纹的金色袍子,戴上了象征九五之尊帝王的冠冕,他缓缓走到龙椅上,此刻,他就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他是大凉的皇帝。
末代皇帝。
这天下,战火纷飞,波谲云诡,最终归于一统,这天下,终归焕然一新,还是姓姬。
金銮殿内,跪倒一片,文武百官,莫不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子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一个一个人影。
大哥。
三哥。
黄石。
母后。
姐姐……
这一日,江东战事趋于尾声,一个又一个捷报传来,小皇子当即论功行赏。
追封南征大将军严冬为护国将军。
册封吴州义军领袖林孤生为中州铁军大元帅。
追封桃止山义军主将陆迁为淮阴侯。
册封荆州远征军主将李上阳为海州侯。
册封江西远征军主将杨钰为海陵侯。
……
小皇子将吴越两州一十八郡的土地,分给了一十八个护国有功的将军爵位。
唯独没有留下陈词的爵位。
太安二十六年一月一日,小皇子姬过在洛阳登基称帝,建年号为“天授”,“太安二十六年”为“天授元年”。
……
天授元年三月。
冬去春来,雪花消融,万物复苏。会稽山下,桃花殷殷,潺水娟娟,沿着山下一路行走,如置身花海,徜徉在红色的海洋中,美不胜收,漫山遍野的桃花,如云霞璀璨,暗香浮动,春意朦胧。
上杉祁蓬头垢面,杵着铁剑,俯视山脚下,看到了这一幕。
这几个月,因为盟军停止了进攻,他们七八万残兵败将才能得以一足够的喘息时间,在山里打猎,捡拾柴火,勉强苟且偷生,如今看到这一幕,越来越多士兵走出来,看到了花海,都思念起了故乡的樱花,无数将士放下武器,彼此抱着,失声痛哭。
战争无情。
可人有情,他们也是人家的孩子、丈夫或父亲。
他们背井离乡,拿着武器,来这片土地,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政客的野心,几乎付出了一切。
半夜。
从山下不远处又传来断断续续的东瀛的歌谣,若有若无,和寒风交织在一起,像是无数思念孩子的母亲在哼唱着。
声音越来越大。
以至于,传荡很远。
上杉祁感受到了将士们被瓦解的战斗意志,自嘲笑道:
“盟军到山下了。”
“诸君,你们还想战斗下去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放下武器,脱了盔甲,哪里也别去。”
“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你们可以回家了。”
说完这些,上杉祁捡起军刀,独自一人朝着山下走去,没人阻拦,所有人都痴痴呆呆,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山下,灯火阑珊,密密麻麻有无数的军人,八千降卒在卖力的歌唱着东瀛的歌谣,他们都是去年在吴州被俘获的追随千鹤子的士兵。陈词承诺,会放他们走。
山下。
早已齐聚了十几万义军,无数高头骏马焦急不安的嘶鸣着,上百位将军抚着长剑,阴冷的目光盯着上杉祁。
他们身后,是无数飘扬的军旗。
旌旗蔽空。
这是最后的决战,上杉祁,早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陈,隔着数里,我都能感受到你剑锋上的寒意啊。”
陈词沉默,一挥手,祭出了冬至古剑,翻身下马,来到上杉祁身前。
上杉祁深吸一口气,凄然一笑,微微作揖,双手献上了自己象征军衔的指挥刀:“吴王,东瀛第一盟军统帅上杉祁,向您投降,诚恳希望吴王遵守作战条例,不要残害我放下武器的同胞。”
看到这一幕。
陈词身后举着火把的数百将军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看向上杉祁的目光充满了轻蔑,不屑,质疑和仇恨。
“哈哈哈,上杉祁,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吗?”有人吹着哨子阴阳怪气嘲讽道。
“上杉祁,你放心吧,你们都逃不了,都得死在这里。”
“……”
上杉祁沉默寡言,只是满怀希冀地盯着陈词。
陈词叹了口气:“抱歉,上杉,我做不到。”
上杉祁仍然高举着象征军衔的佩刀。
陈词接过,随意扔在地上。
反手祭出冬至古剑,剑指上杉祁眉心。
“上杉,拿起你的武器,和我决一死战,我说了,当你们拿起武器,闯入我们的家园,践踏我们的土地,残害我们的同胞,我们就不死不休。”
上杉祁盯着陈词,忽然笑了,此刻他的笑声悲凉。
他在笑,自己终归无法带将士们回家。
上杉祁缓缓握住竹剑,“陈,我也渴望我们之间有一战,那就来吧,且看你的剑道究竟走到何种境界。”
“那就,且听剑吟吧。”
二人拉开身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战场大战。
上杉祁乃是东瀛最强大的武士,一身剑道精妙无比,早已升华。
人这一生,所活不过百年,所识不过千人,所行不过万里。江湖太大了,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会被时间掩埋,但是上杉祁之名,如雷贯耳,谁都知道他的武学造诣很高,乃是一代宗师,成名已久,人们都想观摩陈词和上杉祁究竟谁更胜一筹。
然而,这场比武最终是雷声大雨点小。
陈词一步跨入天空,祭出冬至,似要一剑开辟日月星辰,令人吃惊,那一剑将山下桃花隔绝开来。
刹那间,风云汇聚,漫天剑光。
这一剑,真就不可一世,令人神往,不禁沉醉在梦幻中,赞不绝口。
周围的景色变得虚幻起来,似水中月,镜中花,显得极不真实,这一剑的光辉震耀古今,让大地为之震撼,难以形容,却是忽然,变得平淡,返璞归真,朴实无华。
上杉祁没动,眼睁睁看着剑光朝着自己脑门而来,他放下竹刀。
他闭上眼,忽然笑了。
解脱一般的笑了。
陈词见状,仓促收剑,可还是晚了,长剑穿透了上杉祁的胸口,陈词慌了,跌跌撞撞抱着上杉祁,后者垂着头,凄然笑着:“陈,我要走了。”
“陈,世间得尔,知己一二,胜过所有泛泛之交。”
“黄泉路上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