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生,你哭了吧。不要哭,我会心疼的。自此后的千年万年,永生永世,我们将永远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记得,我在你的心上,在你的骨血里,与你生死相依。所以,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然,我的心也会疼。你一定舍不得我难过,是不是。离生,连城一生悲苦,你是我生命中仅有的暖阳。为了你,连城愿做任何事,此生无悔。离生,好好的活下去,连同我的一起。无论未来的路如何难走,无论要经历多少风雨飘摇,离生,不要怕,我与你一起。燧凤是六界当中我唯一信任的人,把你交给他,我便放心。永别了,离生。我允许你用一百年的时间想我。一百年后,把我忘掉,好好的活着。”
连城啊,我心心念念的连城,直到死都在牵挂着我。可是,没有了你,我如何能好好的活下去。你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孤单的世上,你如何忍心,如何舍得!
连城,你就这么走了,你曾允我的那些,要我和谁去讨,我曾欠你的那些,你让我如何偿还。你知道我最怕欠别人的。你如此,是要我欠你一生吗!
一百年不够,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不够,因为,哪怕耗此一生,我也无法将你忘记。连城你可知,你早已是我心口的朱砂痣,除非灰飞烟灭,否则必要与我生生相随。
连城!连城!
一声声泣血呼唤,一句句绝望悲鸣。
燧凤和共融红着眼眶,一人一边将我扶起。
我的心痛得厉害,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那种透到骨头里的痛令我连站立都不稳,恨不能就这么去了,也许还有机会与连城相遇吧。此时我才明白孟婆那句你中有他他中有你是什么意思,连城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重生。
可没有了连城,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便与他去了吧。如此,我方能安心。
燧凤见我眼中枯败,已无生意,不由怒了,眼睛瞪大,双手狠狠握住我双肩,目光冷戾得令人心惊“你想死吗?你想就这样把连城用生命为你筑就的血肉之躯就这么毁掉吗?你可知为了救活你,连城将你植入心脉,以他的心头血养了你多少年。连城是为你而死,而你竟连他最后的愿望也要打碎、让他死不瞑目吗?离生,你好狠。”
心中大恸,连城竟将我真身植入心脉,那该有多么疼,那该是如何深沉的爱才能做到。连城,你那么爱我,为何要把我一人留下,如何舍得让我一人在这世上孤单的活。你知不知道,如果让我活的代价是你的生命,那我宁愿不要活,你就那么走了,把这泼天的痛苦留给我,你让我如何承受,我真的承受不了。
也曾于心里无数次的想过,或许我散尽修为并没有唤醒连城,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完全入魔;也或许他如同甲乌说的那样,对于我的离去无法承受,从此遁世。但无论哪一种,我总还有机会见到他、拯救他。
却不曾想过他去的竟如此绝望、如此悲壮,他就那样毫无顾忌地将我植入心脉,以他的血肉筑就我的新生,他把生命给了我,却亲手杀了我最爱的连城。
眼泪如同倾泄而下的雨,心境在崩溃的边缘。我已无力悲伤,铺天盖地而来的仅有绝望,那种与心爱之人决别的绝望,那种令我心如枯骨般的绝望。
我不过是想与一个人长相厮守,老天却给我一世断壁残垣,让我们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从此两不相见。
我与连城的缘真的就此断了吗,不要,求求老天,把连城还给我好不好。
“离生,你好好活着是连城唯有的希望,振作起来,活下去,别让他枉死,别让他失望。”共融拭去了脸上的泪,哽咽着劝慰我。
我兀自蹲坐在地上,整个人冷得打颤,紧紧拢住膝,仿佛只有如此方能缓解我已渗入骨髓的寒冷,“融融,他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他不知我会多么难过吗。”
共融融沉默了一会儿,回我道“离生,你散尽修为时可有想过,连城清醒后会有多么伤心难过吗?”
我没有想过,我只想着要连城回来。只要他能回来,我愿以死相换。
那时,我真的没有想过连城清醒后的心境。
共融说的对啊,执着我真身的连城一如见到连城心入魔道的我那般,只想着拯救只想着要他回来,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却从没想过,我去了,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他该如何自处。
可是,那样的景况,那也是我惟一的选择。
也或者,彼时的连城将我植入心脉,也是他惟一的选择吧。
连城,如果我活着是你的希望,那我便好好活着。
你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血脉里,余生,我将带着你一起,过完这漫漫长生,永不分离。
你将我交给燧凤,是怕我一人孤单吧,亦或是不过想为我找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如果我和燧凤一起,你便可安心的话,那我便随了你的心,只要燧凤愿意,我便将我的余生交给燧凤。
但你要知道,我只有一颗心,已经许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别人。我不能把一具躯壳交给燧凤,那对他不公平。而你要守护的妖族,你要维护的平和,便由我来替你完成吧。
离生,只为连城生,亦只为连城活。
连城,只要是为你,我愿付出一切。
悲伤绝望如同空气般将我紧紧缠绕,无处可逃。
我风华绝代的连城为了救我,永远地离开了。
我兀自在悲伤绝望里痛苦挣扎,将自己伤得鲜血模糊,只可惜哪怕疼痛深入骨髓,连城却再也回不来了。
连城,我想你!
连城,我爱你,只爱你!
没有了你,我的心已经死去。燧凤和共融为了我能走出失去连城的阴霾,连公务也很少管了,整日里轮流陪着我。他们陪着我尽管连话也很少说,但就是这样默默的陪伴,让我在这孤寂的世间有了一丝温暖,让我觉得这世上不是么清冷无望。
有燧凤和融融的陪伴,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将那个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伤口藏在心里。虽然还是痛得连呼吸都要按着胸口,但连城既已为我安排了以后的路,我便决定按照这条路走下去,这是活下来的我能为连城做的惟一一件事。
前路漫漫,我总要有个活下去的借口,也总要给连城为我重塑的生命一个交待。我不能辜负了连城牵挂我的心,也不能荒废连城换给我的生命。
我要活下去,带着连城一起。
春风将起,夜色仍旧凉薄。
与燧凤在亭中坐了良久,虽低垂着头,可我仍能感觉得到,他带着沉烈感情的眸中那份怜惜和包容,甚至还有一丝复杂的困扰。
连城将我托付于燧凤,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我知道,燧凤是连城在这六界当中最信任的人。
我自是知道燧凤对我的情义,如没有绿绣那桩事,也许与我相伴一生的人将是燧凤。
但造化弄人,我将我的心许给了连城,我与他终是没有相伴终身的缘分。
可在这纷杂熙扰的六界,燧凤仍是我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的那个人。我与他,无爱,却有情。
连城必是已知自已时日无多,欲为我寻一稳妥归宿,而那个稳妥之人六界当中必为燧凤。我想我懂得连城的意思,他知道燧凤对我的爱,燧凤必会珍视于我,且燧凤品行刚正清明,一旦承诺,便是终生,绝不会让我受些许委屈。
青铜他们虽也可以命护我周全,但连城想要的,不只是我的安全,更是我的幸福和依靠,他想要有人在余生好好疼爱我。
连城郑重托付,燧凤定会完成,只是这对他却十分不公平。燧凤那么好,值得一位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女子与他共渡此生,而他若允了我,必定不会再有此机会了。此生欠他这么多,让我如何偿还,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吧。
怎么办才好。一面是连城的遗愿,一面是燧凤的真心。
我实是不忍取舍,亦不忍因我而误了燧凤本应拥有的幸福权力。可同时,我也不愿连城即使去了都无法释怀的担忧。
燧凤聪慧,定是知道我此番找他的用意。见我久不言语,也不说话,只执着那杯新烹的茶细细地品尝。
其实连城不过在信里将此事提了一嘴,而燧凤也未将此事向我提过半句,但我却不想令连城连去了都不得安心,如此,少不得要委屈燧凤了。而这一生当中,我欠燧凤的,可能永远也不可能还清了。
失去了连城的我不过一具活着的躯壳。而我知道,这世上男子,怕是没有人愿意与一具躯壳渡此漫长一生。
失去连城的心痛将我袭击得支离破碎,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连城燧凤均不可负,只好择个居中的法子。
我终是鼓起勇气,与燧凤那双含着万般情绪的眸子对视。他也将手中玉杯放下,将那灌了宠溺与纵容的眸光投向我,有些鼓励的意味,仿佛已预知了我即将出口的话,也做好了如我心愿的准备,唇边那丝了然的浅笑将我的心浸得酸楚无比。
那么好的燧凤,就这么错过了,好生可惜。
“燧凤,我知我的这个要求对你不公平。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可愿娶我。”我长呼一口气,终是说出口了,虽困难得紧。
面对如此珍视于我的燧凤,我发出了残忍的一问。我于他已无男女之情,如今却要为爱人的临终嘱托与他提出如此卑劣的要求,这于他定然是个无情的伤害,此举实是令我汗颜,竟不敢与他直视。
可为了连城,我不得不如此。
燧凤,你骂我也好,气我也罢,仗着你的宠爱,我此番确有些过了,你可会原谅我。
他的目光聚在我脸上,微皱的眉头有些沧桑,似是在确定我的真心,又分明是透过我,在看我所不知的远方。
“离生,此生能与你相伴实乃我最幸福之事。但你与连城情深不悔,我也深受感动,不愿以他一句话为由将你缚我身边。我带你走当日,连城并未噬灭,尚有希望也说不定。如你真心嫁我,我自是欢喜得很,即刻我便可昭告六界准备大婚,可我希望你再深思一番,以免将来后悔却无力回天。你我一旦大婚,便是立了神誓,断断违背不得。”
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伤心感同身受。所以,此刻我无法体会燧凤的心里的痛苦有多么深重,但我却知道,无论他多么不甘多么心痛,仍愿意为了我倾尽所有。
利用一个全力爱我的人,去成全我全心爱着的人的遗愿,我鄙视自已。
燧凤,此生,是我负你。而来生,乃至生生世世,我均已许了连城。你给我的爱,也许我永远没办法报答你了。即使此时此刻,明知我必定负你,你仍在为我着想,我知你所说的每一句都发自肺腑,都是为了我。此生与你错过,是我没这个福分,我真的好遗憾。
“燧凤,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私心做祟。可那是连城的遗愿,我想替他完成。燧凤我知这样实是委屈了你,可我没有办法,他将我植入心脉、将性命都给了我,我实是不忍也不能让他失望。”透彻心扉的痛苦令我泣不成声,却仍艰涩地说了心中的想法,我与燧凤百年挚交,宁可丑陋,也要真实。
此时的我深感无地自容,在一个真心爱我的人的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实是我太过无耻。如此行径,如何对得起燧凤数百年对我的一往情深。
不能回应他的爱,还要如此伤他,我还是人吗。可为了连城,我连死都不怕,又何惧一世辜负。只不过,心中的愧疚实是无法消除,怕是将追随我永生永世了吧。
“娶你,实为我此生之愿。但却不想你后悔。既如此,你我便定个约定如何。”
“是何约定。”
“我给你千年的时光,你用这千年去寻找连城。如果千年后连城仍未回来,我便娶你,你将成为天族太子天妃,我此生唯一的天妃,可好。”
未曾与我商议,燧凤便为我定了这千年之约。千年之后究竟如何,任谁也无法定论。但我明白,燧凤是想用这千年时光让我看清自已的心。如千年这后我改变主意不想再嫁于他,他亦会成全我。
燧凤,他只是不想我后悔,不想我为了连城的一句嘱托将自已的后半生荒废。
此时,我心中的疼痛和愧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本以为已经流干的泪如泉水般流将出来,将我的整个人再次沾湿,却与连城无关,仅为燧凤。
我对不起燧凤此生予我的一片真心。
我不配得到燧凤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