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是在服了解药的两天之后醒来的。彼时,身边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无。
她感觉浑身酸痛的紧,不由的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好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关节酸涩得如同一百年没加过油的车轴。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竟如此不济了,真是要命
燧凤见她吃了解药后睡得熟,呼吸平衡、面色红润、脉搏强劲有力,眼睛转动的频率明显增加,似乎就要醒转。便出得内室,交代厨房给她弄一碗滋补的清汤。回来时,就见那已在床上无声无息地躺了十几日的柳小姐正瞪着双眼努力地将上身探起。
离生醒了!
燧凤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半杯茶的光景,离生便已睁开了双眼,目光虽仍有些迷离,但却一派生机盎然,显然异妖丹之毒已解。
柳小姐也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燧凤,虽有些惊讶,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扭转头四面看,似在寻找什么。
燧凤心中酸楚,离生,你在找连城吗?是不是经过这许多年,你的眼中心中已经只有连城,没有我半分位置了呢。
火神殿下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就是难受得紧,难受得似要把心掏出来好好揉揉才可缓解一般。
“离生,你睡了好久,要不要坐一会儿?”怪不得,浑身硬得象块陈年的竹碳,半丝力量也提不起来。
心里空空的,往日里的热闹不复存在?青铜一家呢,如何不在?她有些心慌,那一家十几口可不是善茬,看她所在的位置应为凡间,别是这一家子出去为祸四方了吧。
这绝不行,得赶紧弄回来,只有放在眼皮底下,方能安心,她默默念起了召唤咒。
也不过须臾,卧室门咣地一声响得惊天动地。接着,十几条影子从外面风驰电掣地冲了进来,一大一小分立两边,十几条小的则直接窜上了她的榻。
燧凤觉得自己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柳小姐的榻上就铺满了龙,一个个都欣喜异常地爬来爬去,就是那两只大的,也象只求宠的小狗,将头凑在离生手前,求抚摸。“离生,你可醒了,你要再不醒,青铜就要把这梁国京城给掀了。”青青抱怨她。
真好,她的主子平安回来了。虽说平日里甚是讨厌她那个虚鼎,对她动辙将自己这一家收入虚鼎很是不满。但长久的不回虚鼎,倒让她心生不安,好象没家的孩子一般。她那些淘得没边没没儿的孩子也多次和她念叨,说是想回虚鼎里面玩,说他们想虚鼎了。
看,习惯多可怕!
“别造谣儿!离生,你别听她胡说。我这一直精心的守护你呢,绝不会生祸于民的。”青铜反驳,骄傲地向柳小姐邀功,“此番你受此劫难,都是我保护你的哦,你以后可要待我好些才是,万不要动不动就将我收入虚鼎才是。”
我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容清丽绝美,仿佛原色光晕在我周围缭绕。
燧凤本来见那一榻龙没把那柳小姐吓死,很是惊异。直到看见她那如同往昔的圣洁笑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面前这个已是离生,不再是那个柳小姐了。
离生回来了!
火神殿下心中狂喜,连头发丝都洋溢着喜悦之情。他的离生,回归本体了,真好!
喜悦来得太快,他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既如此,那此番我只将她们母子收进去好了,你便留在外面继续服侍我吧。”彼时我已回过神来,有了些力气,也有这闲心与他磕牙了。
青铜听我这么说,不由得一脸的怨念,直叨咕主子不厚道,挤兑他,还用他那短小的前爪在我的小臂上矫情地推了一把。
这哪里还是那嚣张六界八荒数万年的上古胶龙啊,简直是变成了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小奶狗啊。我呵呵地笑了,捏了咒将他们都收了回去。虚鼎中立刻传过来他们一家子的欢呼雀跃之声。这次我没有给他们设结界,让他们第一次可以于我的无边虚鼎中尽情奔跑玩耍。
没了那十五条胶龙,室内立即清静了。
我将手伸向燧凤,他甚知我意地将我扶起来,靠在榻上。他的脸上隐现青色胡茬,眉宇间难掩疲色。这个傲娇的天界太子又陪了我好久、累极了吧。每次我遇难,都是他在我身边陪伴。说不感动是假的,且他的感情,我又岂能不知,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我的心很小,有一个人要进来,那就必得有一个人被挤出去。不是我一定要将你挤出,只是沧海桑田,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用眸光轻抚他疲惫的脸,轻声开口“燧凤,守了我这么久,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吧。”
他不言语,轻轻牵起我露于丝被外的手,在掌中攥紧,这样的力度令我有些恍惚。我忽然记起,在我还柳如是的时候,染了风寒高烧晕厥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只手,将我的手攥在手心里,紧紧的,生怕一松开我便会消失一般。而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那只手的主人--连城,是我用心牵挂的连城。
我用心体会了一下,体内有连城的气息,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与连城很接近,但却并不是连城。在我睡着这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何事?连城为什么不见了,他那么牵挂我,绝不会轻易离开的。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燧凤见我神情,眸光中闪过痛色。我看见了,但也只能装作未曾看见。我既不能许他什么,便不想要他误会,更不想误了他。曾经的过往虽不复重来,但我仍愿他好。他好,我便会好。
他轻轻摇头,“离生,我不累。此番你受苦了,需好好将养将养才是。我已吩咐厨房煮了滋养的汤水,想是就快好了,我去取来你喝一点。”说罢,他抬身便走,似是怕我再说出什么赶他走的话。
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么一个痴情男子,终究是错过了。我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谢谢。”
他猛地站住,却没有回头,僵直着脊背。良久,他亦是轻声回我“离生,我最怕的,就是你和我说这两个字,而你,永远也不需要和我这说两个字。”说罢,他便拔步离开,脚步有些不稳。
他失落的背影在我眼前愈行愈远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