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问话?
直到娘亲的手捏住她的耳朵,玉兰这才真正的从幻想中收回了神,明白这是自已想岔了。
是啊,如此天人之姿、人中龙凤,端看外表上的家世和人品,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自己这种寻常百姓的。
这男子虽好,自已心里也颇为喜欢,但碍于门户上的差异,绝不会是自己的良人,看看就得了,全当欣赏,可不能往心里搁。
玉兰虽看上了男子的人品,却也思维清晰,知道自己的斤两,绝不会于此事上为难自己。
随即冲着来人行了一礼,“不知公子有何事相问。”
公子也不客气,“听说你在柳府当差。我且问你,那柳如是柳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喜欢什么,可有什么忌讳。”
玉兰能在柳府中当差,自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一听这问话便明白了,这定又是谁家的公子看上了小姐了。自已家那小姐富可敌国又长得国色天香,自然是这些京中富贵们求之若渴的,只可惜小姐无心嫁人,且对这些求亲者都不假辞色,任你是谁家公子、家世如何显赫也根本不放在眼里,于是寻了自己来敲边角来了。
“小姐身份尊贵,怎会让我一小婢知晓这些私密之事啊。”小姐对我不错,刚还给了五两银子呢,我岂能因你长得好看点就把小姐出卖了呢。
玉兰我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她这厢想着法儿的和公子打太极,她娘亲不干了,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得罪了贵人,可怎么是好?她母亲终究是比她多吃了几年咸盐,将事情看得更是通透些,惟恐得罪了公子以后没好日子过。
这些个富家公子哥儿,对付不了柳府,但对付她们这样的寻常百姓不过就是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言语上还需谦卑谨慎些才是,以防得罪了贵主儿。便出言提醒女儿,“兰儿,你只需将知道的说与公子便是,公子仁善,必不会给柳小姐带来麻烦的。”
“夫人所言甚是,林某不过是仰慕如是小姐芳名罢了。”美人就是美人,那将手中折扇唰地打开的动作都是那么潇洒好看,手上的扳指在阳光在闪烁着润泽的光芒,咋看都赏心悦目。
母亲发了话,玉兰不得不听,但小姐于她有恩,她也绝不想因母亲而背叛了小姐,那显得自己太没良心了,小姐会伤心的。怎么办呢?玉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和这美人公子深度确定一下来意。
“小姐于玉兰有恩,玉兰是不会背弃小姐的。”玉兰用她那口小白牙儿使劲儿咬着唇角,既不想忤了母意,又不想让小姐伤心,一时难下决断。按说公子问的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就是说了,也无伤大雅,但人心难测,万一这公子生了什么坏心,再给小姐喜欢的吃食上放点小毒,亦或是往那小姐的胭脂上放点辣椒面儿什么的,那也是防不胜防啊,咋办好呢。
娘亲只知柳府有些银钱,却不知那青铜大管家的本事,只怕得罪了这位公子。其实在玉兰心里,那柳府更不好得罪些。听说前几日那青青夫人还把相国家托请的媒人给打了,而那相国府居然就那么受了,由此可见,小姐最是得罪不得。
公子见玉兰言语间诸多推托,也有些不悦了,脸上那好看的笑容撤了下去,目光有些冷了,“姑娘放心,林某绝非宵小之辈。”
相比起来,倒是公子身后那随从更直白些,他看了看公子和那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半天了,还没说到重点,而那姑娘初见公子时那险些流口水的痴呆模样一看就是看中了公子了,心中生怒,堂堂倾城公子也是你一小婢能肖想的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以自家公子的才智,绝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姑娘的心意,只不过有求于人,还需端着个彬彬有礼的态度方能得到有用的讯息不是。
可有时候吧,一味地文雅倒不如武力的功用巧妙,思及此处,那人大手在桌上一拍,“公子屈就于此,有事问你,那是你的造化,啰嗦个什么劲儿。问你啥你就说啥,别说没事儿,就是以后真有啥事儿,也保证不会扯到你头上来就是了。”
此随从嗓门洪亮,声音将玉兰母女震得耳膜生疼,骇了好大一跳。
完了,这死丫头,到底惹怒一个,还不快说,不想要命了吗?这公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端听那姓,整个京城就那相国家姓林,保不齐这位就是那相国的独生儿子呢,得罪了可真是不能活了。
细思极恐,她便凑过去在女儿的腰上拧了一把,“好生回公子的话。”
玉兰揉着被拧疼的腰,心知以自已的身份地位根本也逃不过这番问话,便有些遮遮掩掩地说“平日里小姐就是读读书、写写字、画画画、种种花草、荡荡秋千。”
公子眉头一皱,这也说的太笼统了些。读读书,那究竟读的什么书,诗书子集还是民间话本?写写字,那究竟写的什么体,是写着玩儿还是修习书法?画画画,画的什么画,人物、山水还是花草亭台?刚要张口问仔细,又想到这丫头不一定识字,这种关于学识类的问题,问了也白问,便懒得张口了。
“那你家小姐平日里都喜欢什么东西,比如衣裙、首饰之类。”
“小姐平日里不怎么戴首饰的,只常穿各式白色衣裙,最喜欢的,应是她那一园花草了。”玉兰仔细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个大概。
那公子似乎已有了计较,给了随从一个眼色,起色便走了,衣袂飘飘,是为天人。
唉,这么好的男子,竟是来打听小姐的,与己无缘,真是可惜了,太可惜了。
怎么这京城里好看的男子都是奔着小姐去的呢,唉,小姐长得是好,又有才华,便是自已瞧着也舒服得很,何况这些公子们呢。
不过将将两日后,柳府墙外就摆起了花市。听说花草之珍贵闻所未闻,品种之繁多无法计数,吸引整个京城的文人骚客来此吟诗作画,抚琴品茗。
柳家小姐柳如是再如何居得深闺,日日听那院外吵闹、夜夜闻得花草奇香,终是十六七岁的活泼少女,也不觉被勾了魂般想去看上一看。
奈何那看管她怕是比她亲爹都要严的青铜管家不允,说是外面危险得很。柳小姐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这大管家从小看护她极为尽心,决不会害她的,只好忍下。
这天夜里,月上柳梢头。坐在秋千上悠荡的柳如是小姐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悠扬琴音,越发心痒难耐。那首曲子是她很喜欢的阳春白雪,旋律清新、节奏明快,她自已也时常弹奏。
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院外那人琴艺高超,弹得很是不错,将曲中意境挥洒得淋漓尽致,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不觉生了见见那人的心思。
可是青铜不开口,那门房就绝不会给自己开门的。她看了看不过八九尺高的院墙,心生一计,你不让我就不出去了?不让走大门,那就走个旁门左道好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前院儿渐渐没了动静儿,柳如是小姐蹑着手脚从花房里挪了梯子搭在墙边沿梯而上。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将将看见外墙根处露出一角白袍。柳小姐刚欲将身体向外探探看个究竟,奈何她对于爬梯子的经验过于匮乏且裙子实在太长,便绊住了自个儿的脚,墙沿甚窄,一个没站稳倒摔了下去。
坐于墙头下正在抚琴的倾城公子听得女子轻呼,陡觉头上有变,抬眼望去,就见一团白纱挟着香风从天而降,他双手无意识地伸长去接,那团白纱不负所望,分毫不差地跌落他怀中。
话说这白纱也真是够重的,将他砸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实在疼得很。
但待他看清怀中人的面容,心中立刻升腾起滔天喜悦,便神清气爽、心满意足了,已然忘记了疼痛。
怀中女子身若扶柳、肤若凝脂,眸若秋水、鼻如悬胆,唇似莲瓣,赫然是那日他扒着墙头偷看的、令他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的柳家小姐柳如是。
此时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个温香软玉在怀,便如同做了一生一世的美梦突然成了现实,自是喜不自胜。缕缕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撩拨他的鼻息,倾城公子柳中歌觉得自己深度沦陷了,今生无处可逃,不免心跳如擂,欢喜若狂。
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任凭父亲请了媒婆都没有说动分毫,却就于这么美的夜色里、这么好巧不巧的掉在了自己的怀里,如此幸福实在来得太快,感觉分明有些不太真实。而那女子确实俏生生的出现在面前,不得不说,实乃天意。
柳小姐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出儿啊,掉下来就掉下来呗,哪怕摔一下也无防,可怎么就掉一个大男人的怀里了,这掉得也太准了吧。
幸好青铜不在,这要是让他看见了,还不得被气死啊。少不得将自己看守得更严。不过,这公子长得还不错,美如冠玉,一表人才,也不算怎么太亏。
但无论她如何心里想得豁达,终究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男子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及那烫人的温度令她直接羞红了脸,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距离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之近。(不一定吧)
慌乱中她连忙起身,站稳后,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小女子柳如是冒犯公子了,还请公子多多包涵。”举止端庄,声音若黄莺出谷,好听得紧。
林中歌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顿觉后背发紧,柳如是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谦和有礼、温柔和婉。
老天有眼,不枉自己费尽心思为她准备这一切,既得今日相遇,一切都值了。
他也赶紧站起来,回了一礼,“姑娘客气。能于此处接住姑娘,免姑娘伤痛,实乃如歌荣幸。”虽然也将自己砸得七晕八素的,但能得佳人在怀一刻,便是粉身碎骨也值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
柳如是小姐自来是个顽皮的,面上虽礼貌的紧,心里却在偷偷嘀咕,这个公子不是有病吧,被自己砸了还荣幸,早知道自己就抱个石头下来,让你更荣幸才是。
心里虽想得调皮,但脸上神情却端庄得很,“小女子于院中听得琴声悠扬,想那弹琴之人必是位行家,便想冒昧一见。倒是打扰公子了。”
“小姐通晓韵律?”那个自己花了五十两银子才寻到的玉兰也没详提这碴儿呀,难道这柳小姐最喜欢的竟是抚琴吗,早知如此,便提了一架琴夜夜于此弹奏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啊。
当天自己就看那婢子不对劲,只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往自己身上瞄,生生漏了这么重要的讯息。
柳小姐含眉低笑,“实是称不上通晓,不过略知一二。”小姐本就貌美,再现此一笑,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仿佛可融化冰雪,又如同蜜酒入人心房。就连无边月色,也被这抹无双浅笑比得黯然失色。
夜色如华、暖风如醉,美人如画,恍然如梦。
大名鼎鼎的倾城公子被此等盛世美景惊呆了,看得入迷,竟忘了今夕何夕,只想把自己沉入这如梦般的夜色里,相依相伴。
身边随侍看自己主子一脸痴迷的呆愣模样,也是有些汗颜。我说公子啊,这柳小姐确乃天香国色,可你也是这京城排名第二的美人儿啊,能不能矜持点儿,如此失态,叫你这倾城公子的名号情何以堪呀。
无奈,主子不争气,下属只好多操点儿心了。那着青色衣袍的随从见自己主子半晌也不回神,目光呆愣愣地盯着人家姑娘的脸往死里瞧,顿感丢脸得紧,不觉用力咳嗽了一下。
受到惊吓的林公子不明所已的看向声音来处,那青衣随从见主子一脸茫然,不免恨铁不成钢地转过身,又用力咳了一下。主子啊,你要是再不明白,我这肺都要咳出来了呀。
幸好公子睿智,顷刻便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也暗暗自责。这是干啥呀,这点自制力也没有了?初次见面就这样,怕不是会得落下个轻浮的印象吧。
倾城公子知错能改,赶紧敛了痴呆神色,将面容一肃做庄重模样,但前提是你需忽视那泛起红色的耳尖和他嘴边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
“小姐谦虚。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姑娘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