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山城码头。
徐恩增站在台阶上看了看即将靠岸的火轮,又看了看旁边的左重,鼻孔朝天哼了几声,一脸的不忿。
“南委案”进展顺利,徐恩增正要向某人邀功请赏,军统却突然横插一杠子,这到手的功劳少了一半,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军统咬死了被捕的地下党跟军内间谍有关,党部调查室只能与宋明浩一起押送被捕人员来渝。
火轮缓缓靠岸,左重和徐恩增一左一右来到船边,小特务打开铁锁,数十名戴着手铐脚镣的囚犯走出船舱。
这些囚犯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满头白发的老者,还有正当壮年的青年,全都遍体鳞伤,衣衫褴褛。
除了军统、中统的押送人员外,另有一批人从船头走下,这些就是地下党叛徒,如陈然,萧铁拐,李贤之流。
宋明浩跳下船,快步走到左重面前,向他汇报了赣省之行的经过,又一一介绍起囚犯和叛徒的情况。
左重深深望了陈然一眼,作为组织部负责人,对方认识太多的人,必须尽快铲除!
似乎是有所察觉,陈然转身看向军统队伍,中统特务小声给他介绍了左重的身份,陈然连忙弯腰陪笑。
无视了这个叛徒的示好,左重喊了徐恩增一声:“徐副局长,人我就带走了,军中间谍案拖不得。”
言罢,他一挥手就要把所有囚犯与叛徒拉走,徐恩增急的直跳脚,上前几步挡住左重低声喝道。
“姓左的,别想独吞案子,这些人必须接受中统的监视,最多你我一同派人看管。”
徐恩增想得很美,既然无法踢走军统,那不如顺水推舟,如此还能利用左重手下的行动能力保护俘虏,万一有人劫囚,军统比中统的人更可靠。
左重将张牙舞爪的徐恩增往后推了推,用手捂住口鼻嫌弃道:“离左某远点,一同看管没问题,那你选个地方,你们中统的看守所就算了,不然我真怕红脑壳今天关进去,明天就越狱。”
这话臊得徐恩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叫今天关进去,明天就越狱,这不是明说他们中统有内鬼,虽然这是事实,可你说出来未免太不礼貌了。
但想想之前的事,他愣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徐恩增眼珠转了转,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地方,警察厅新建的警员宿舍。
国府西迁后,山城军政机关的住房极度紧张,去年警察厅好不容易凑了一笔经费建造宿舍,目前工程刚刚结束,暂时还处于空置状态,那里面积宽敞,足够容纳全部地下党犯人。
徐恩增说出自己的想法,左重轻轻点头,于是乎两帮人分别上车,朝着警员宿舍开去。
正在办公室睡觉的白问之不知道,他打个盹的功夫,好好的宿舍没了,不过知道也没用。
某人获悉地下党“南委”被破坏,迅速将此事定为国府近期最重要的工作,严令各机关全力配合调查行动。
嘉陵江畔,军统、中统车队驶入一座毗邻市区的半岛,警员宿舍便坐落于此。
小特务们赶走宿舍看门人,又对建筑进行了详细检查,确定此地是否适合关押犯人,结果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好。
警员宿舍由十几排小平房组成,布局整齐,便于布控,且房屋都是砖木混合结构,窗户均装有铁质栏杆,外┴围立有一圈高耸的围墙,坚固程度堪比监狱。
左重想不明白,白问之为何要将宿舍建成这样,是害怕有人来这里偷盗?还是喜欢住监狱?
他不解地摇摇头,命人接管宿舍,徐恩增也赶紧安排赣省调查室的特务处理关押和警戒事宜,彻底放弃了从中统总部调人。
望着远处流淌的江水,以及地下党囚犯,徐恩增忽然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九甲圩啊!九甲圩!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徐副局长咬牙切齿的时候,在特务们的监视下,地下党囚犯一个个进入了临时牢房,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由稻草铺成的“床铺”。
左重看完皱了皱眉头,徐恩增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声称时间有限,来不及采购生活用具。
经过一年多前的边区之旅,徐恩增为了留条后路,对待地下党成员不再像以前那般残忍,但让其为这些俘虏花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左重懒得搭理这家伙,对负责看管的归有光冷冷说了一句:“拆除电线和一切尖锐物体,绝不能让异己份子自杀。”
“是,副座。”
归有光大大咧咧回道,比起深入敌后的破坏行动,看管一群俘虏无疑是件轻松的工作。
见大光头如此反应,左重眼睛一瞪,警告对方不得大意,要是真让地下党将囚犯劫走,从老戴到他都要去黄山官邸接受口水洗礼。
视察完牢房,左重在会客室接见了地下党叛徒,第一个进来的就是陈然,此人态度之谄媚,观之令人作呕。
“左副局长,陈某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陈然满脸堆笑,说话时带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这跟他出生在南洋,又长期生活在粤省有关。
面对对方的讨好,左重笑了,指着凳子示意他坐下,而后放缓语气表达了欢迎之意。
“陈先生,你现在弃暗投明是对的,等赶走了日本人,政府一定会剿灭西北,宁靖地方,让国家一统,到那时你再投降就迟了。”
“是是是,左副局长您说的对。”陈然的头点得飞快,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左重的言论。
但左重很不满意这个回答,md,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一口一个副局长,老子用你提醒吗,于是脸色当即一沉。
“好了,废话就说到这里吧,陈先生,我想邀请你加入军统,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然有些意外,军统以往的任务多与日本有关,针对地下党的情报活动仅停留于打探消息,安插鼹鼠,今天左重一反常态邀请自己,其中必有原因。
莫非军统也要对付地下党了?陈然心中一动,猜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想法在陈然脑海中快速闪过,他毫不犹豫起身喊道:“愿为党国效劳。”
军统的名声是打出来的,连日本特务都被军统打得丢盔弃甲,何况是地下党的情报人员,既然如此,加入军统是最佳选择。
“呵呵,很好,坐下说吧。”
左重皮笑肉不笑地压了压手,然后问了对方几个问题,事关地下党“南委”上级南方局的情报,比如某些重要人员的所在。
陈然知道说出所有情报,自己便没有了价值,故而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完全交待。
左重悬着的心放下了,姓陈的留一手就好啊,这样他就有了充裕的行动时间,这个王巴蛋要是真死心塌地给国府办事,那才麻烦。
随后就陈然加入军统之后的待遇问题,左重又假模假样的跟对方谈了很久,期间徐恩增几次在门外出现,样子鬼头鬼脑。
装作没看见徐恩增,左重大声宣布,他将为陈然申请上校军衔,并由其负责军统对地下党的情报工作。
陈然欣喜若狂,不仅再三感谢左副局长的栽培,同时提出了一个分化瓦解地下党的计划。
计划的主要内容是制造西北已经分裂的假象,再派遣特务在国统区乃至边区附近散布谣言,传播伪造文件、报纸,对地下党施行心理战。
这个恶毒的计划听得左重火冒三丈,虽然以地下党严密的组织结构,陈然的阴谋不可能成功,但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得抓紧时间弄死这个王巴蛋。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左重昧着良心表扬了陈然两句,又告诉对方要再接再厉,不要辜负党国期望云云。
谈话结束,另一个叛徒萧铁拐来了,陈然兴高采烈地出了门,然后就被中统特务带到了审讯室。
昏暗的审讯室里,加热烙铁的火炉微微发亮,徐恩增背着手缓缓转过头,目光直勾勾看向有些不自在的陈然。
“呵呵,一会不见,陈先生行市见涨啊,从地下党叛徒摇身一变成了果军的上校,真是可喜可贺。”
嘴里说的是恭喜的话,但徐恩增的表情阴鸷,两名光着膀子的中统特务更是摩拳擦掌,像是迫不及待要好好“招待”陈然一番。
陈然咽了咽口水,陪着笑脸解释:“左副局长开口,卑职不能不答应,不过您放心,陈某永远听您吩咐。”
愚蠢!
徐恩增对陈然的评价只有这两个字,开口闭口副局长,还妄图两边下注,这样的蠢货是怎么在地下党那边混到组织部负责人的?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陈然要是一口咬死跟定军统,徐恩增或许会高看此人几分,现在嘛,没有必要了。
搞清了眼前之人是个什么货色,他也失去了拉拢对方的兴趣,随意说了几句就将陈然打发走,继续去会客室外偷听左重的谈话。
当晚,左重返回军统总部向戴春峰做了汇报,除了少数几人,其他地下党叛徒都已同意投靠军统。
老戴非常高兴,即使军统不用马上对付地下党,但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上面会怀疑军统和他戴某人的忠诚。
师徒二人说了一会没营养的废话,分头离开了罗家湾,左重回到官邸,拿出了空间中的手机。
“南委被俘人员及叛徒今日抵渝,是否营救和制裁,请指示,秋蝉。”
看了一眼时间,左重将加密信息发了出去,山城党部的某个房间里,老K徐伟明扶着耳机,手上迅速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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