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的眼疾越发的严重了,加上天黑,更是看不清楚周围的状况。引了东方凛进屋之后,压根不晓得东方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好秋瑶也不打算进屋。她今夜从驿馆出逃的时候穿的是黑色的夜行衣,这样的一身装束进了屋,还不得把人吓住?
得了,她还是先躲进空间里面降低一下存在感吧。倒要看看东方凛怎样将药送到杨氏的手上去。
真要是他将药送到了杨氏的手上,治好了杨氏的病,那她就去掉了很大一块心病,之后是离开中州府回仙雪山,还是继续和东方凛死磕,都没什么牵挂了。
东方凛随着杨氏进了院门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外已经不见了秋瑶的踪影,心知她肯定是找地方藏了起来,便不再等她,跟着杨氏进到堂屋里坐了。
杨氏眼睛不好,冬青一边照看着厨房里面锅里正烧着的用来泡茶的热水,一边抽了空来到堂屋里点了油灯。
东方凛对冬青说:“冬青,不必忙活了,我来略坐一小会儿就走的。”
冬青被当今圣上这样亲切的叫着名字,还让他不必忙活,心里面原该很感动的,可他却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他知道圣上深夜到访,八成是因为思念三姐,可是三姐已经不在了,三姐的死带给他的悲痛,远非圣驾亲临的激动所能打消。
再则他刚刚经历了牢狱之灾,才刚从牢狱里面出来,整个人的身心都是麻木的,对于这朝廷还有这世道,已经冷了心。
一切的一切,都远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美好……
所以即便是圣驾深夜来访,他也做不出该有的欣喜和激动来。将堂屋里面的油灯点亮了之后,便又去了厨房烧水。
杨氏看了眼冬青走开的身影,不由叹息一声:“唉……这孩子,本来就不是个机灵的,被之前的事情一闹腾,现在更是木头疙瘩一样的呆闷了。”
东方凛应道:“这个不怪他,是我的疏忽,没有将你们都照顾好。”
杨氏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是这孩子自己不稳重,他要是能有他三姐一半的机灵,我也不会这般为他操心。”
想起来自己的那个三丫头,杨氏又是好一阵唏嘘感叹。
东方凛开口安慰杨氏:“大娘,以后冬青的事都交给我,我自会代秋瑶来关照他。”
假如去年的这个时候,杨氏亲耳听着当今圣上说,要好好的关照冬青,肯定会欣喜激动的心花怒放。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听着东方凛的这些话,杨氏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
她家的三丫头便是死在京城里,死在京城里就算了居然尸身被抬回宫里之后还被大火给烧了!每每想起来这事,杨氏的心里就针扎一样的疼。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为了追随心爱的男人,千里迢迢去了京城投奔她,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这让杨氏如何不心疼!
再加上前些日子冬青遭遇的那场牢狱之灾,让杨氏彻底看清楚了,官场何其黑暗。
她不想再让冬青被卷入官场上的争斗中去,她家的三丫头当初那样得东方凛宠爱,还不是不得善终,怎见得无才无势力的冬青进了官场就一定能混得好?
杨氏早几年没了个大丫头,今年没了个三丫头,二丫头又已经出嫁,成了婆家的人,现在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冬青。
对于冬青这个宝贝儿子,她是万不能再冒险的。她不期望他念书念得多么好,日后多么光耀门楣,现在她只求冬青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别再遭遇任何的灾难就好了!
其实,家里面的那些铺子,那些生意,做得好了,一样的能过上好日子,不是么?
于是当着东方凛的面,杨氏就说了:“冬青念了这么几年的书,该学的东西都学的差不多。日后只要能识文断字,不做睁眼瞎子就好。书院就不去了,过几天我身体养的好一些了就带他回西南……”
东方凛被杨氏软软的给拒绝了,也不恼,反倒宽慰说:“先回去西南也好。今年的年程不好,朝廷的人都忙着赈灾,一个个忙得前仰后合,等来年风调雨顺了,科考一事才算真正的提上日程,到了那个时候再进书院攻读不迟。”
杨氏笑了笑,不再言语。
东方凛是皇帝,皇帝登门,她自然当做贵客好生的招待着。可是将他当成贵客,不代表就会谄媚巴结他。
甚至,杨氏的心里还有些恨他。若非他,她家的三丫头也不会死,若非他,她儿子也不会坐牢。
冬青为什么会被丢进大牢,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冬青打的那个人是当朝右丞相的堂弟,而府衙老爷又正好是右丞相的党羽?而当朝的右丞相为什么这么拽,还不是因为是御前的红人?
归根到底,若非东方凛将那什么姓邵的右丞相当成心腹,冬青也不会打个架就被丢进大牢。就算是冬青将那邵庄的腿打断了,多赔偿些银子差不多就能了结,怎么都不至于进牢房吧?
杨氏的心里有怨气,可是当着东方凛这个皇帝的面,不好说出来,只得安安静静的闭嘴。
东方凛怎么会觉察不出来杨氏的疏离,关于冬青进书院念书考科举一事,他也不再多言,只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放到杨氏的手边:“大娘,这个药,对你的身体很好。你一定要记得吃,只有你的身体好了,儿女们才能不为你的身体挂心,放心的做事。”
杨氏淡淡的应了一声。
东方凛怕她不吃药,秋瑶会担心,便将药瓶拿了起来,拔开瓶塞,递给杨氏:“大娘,这是大内上好的补药,吃一颗吧。你眼睛不太好,我给你倒进手里。”
东方凛的态度很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东方凛还是帝王之尊,东方凛亲自将药倒在了杨氏的手里催她吃药,杨氏怎好拒绝?只能乖乖的将药丸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