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萌的眼睛不转瞬地盯着萧瑟,眼里盛满了和我一样的惊愕。
萧瑟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那个男人,差点放火把我烧死。”
余萌的眼神由惊愕转为恐惧,浑身像发疟疾般颤抖起来。
“我先来说说你是如何成为帮凶的,你们在尹静姝公寓聚餐的那天晚上,你先在醉虾的调料黄酒里面放少量安眠药,让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食用。在得知尹静姝要做醉虾后,你们就已经形成了计划。安眠药和酒同时食用,可产生双重抑制作用,使人反应迟钝、昏睡,甚至昏迷不醒。只放少量安眠药,不会太严重,你自己也可以食用,避免引起怀疑。后面还有鸡尾酒、威士忌,把其他一干人都放倒完全不成问题。而你只需要控制自己喝酒的量,就能保持清醒。”
萧瑟分析,“大家都倒下后,你等到10点,将海城新闻广场节目用录像机录了下来。墙上挂钟的时间你也进行了调整。一切准备就绪,你在11点多的时候叫醒童忻。她醒来后,看到墙上的钟,还有海城新闻广场的片头,以为才10点。为了不让她发现时间错误,你端了一杯掺入安眠药的茶给她,说是喝茶醒酒,其实目的是让她再一次睡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挂钟的时间已恢复正常。”
余萌抬起含泪的眸子。“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和你说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是你们。那晚我约了童忻9点50分在海天商业广场星巴克前见面,但是我在9点50的时候收到一条她发来的短信,让我到停车场找她。童忻的提包和手机放在客厅里,童忻不在的时候,其他人都有机会动她的手机,应该是你偷偷翻看了我发给童忻的短信,然后告诉同伙,因此童忻的手机上只有你和她的指纹。童忻的手机没电,也是你故意为之,为了不让她看到手机上的时间,也无法即时和我短信联络。
你的同伙知道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地点,然后盗用童忻的手机号码给我发了短信。我在停车场遭到袭击,被绑到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差点被放火烧死。”萧瑟继续说,“你让童忻搞错时间,以为她醒来时是10点,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也就是说,她成了时间证人,可以证明那个袭击我、放火的犯人,并不在你们那些人当中,除非他有分身术。实际上那个时候,犯人已经赶回尹静姝的公寓,假装正在醉酒昏睡。”
“那个人是谁?”我瞿然大惊。萧瑟认定那个人是芭蕾舞男演员,那天晚上在场的卓羿宸、朱尊一和李甦淼都符合条件,不管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是我非常不愿看到的。
“其实范围已经很小了,就在卓羿宸、朱尊一和李甦淼三个人当中。芭蕾舞演员这个条件,三个人都符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条件,我的手机里保存了沐眠的手机号码,要给沐眠打电话并不难,但前提是,他必须知道沐眠是派出所的刑警,而且和我是好朋友。还有,那天我从蓝山开车送童忻回舞团后就被跟踪了。我一直以为是手机信号被追踪,所以不敢开机。后来才明白,那个人,看到我送童忻回来,立即通知了他的同伙。综合所有的条件,卓羿宸可以先排除。”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朱尊一和李甦淼曾与我们一起到房车度假营,他们都清楚沐眠的身份,也知道她和萧瑟是好朋友。还有那天从蓝山回到舞团后,我碰到了朱尊一和李甦淼,他们都看到萧瑟送我回来。此外,我接听萧瑟的电话,问他为什么手机总关机的时候,朱尊一和李甦淼应该也听到了。犯人就是他们两人的其中之一!
“他们两个,谁和杨青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朱尊一和李甦淼也都是我们舞蹈学校毕业的,按在校时间推算,杨青上学的时候,朱尊一已经毕业了,李甦淼倒是还在上学,莫非……
“我让袁嘉澎帮我调查过了,李甦淼和杨青,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杨全和妻子离婚后再娶,又生了两个儿子,李甦淼是小儿子,随母亲姓。他和杨青在一个学校,却从来不联系,姐弟俩的感情似乎并不好。但他们毕竟是同一个父亲所生,杨全要为女儿报仇,如果他要求李甦淼帮忙,他也不能不帮。”萧瑟居然已经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你和李甦淼,怎么会……”我震愕万分地瞪视着余萌,虽然我们和李甦淼的关系都不错,但也谈不上什么特别深入的交情,她怎么会成为李甦淼的帮凶,帮他给我下药算计我?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姐妹啊!
“李甦淼威胁你,对吗?”萧瑟一语道破。
余萌陡的往旁边桌上一扑,把头埋在肘弯里,大哭起来了。
我想上前,萧瑟拉住我。“她需要发泄,她心里一定也很苦。”
我沉默着,嘴唇干燥、喉咙枯涩。
余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后,终于抬起头来。她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我递过去一张纸巾。她没有伸手接,却用牙齿紧咬住了嘴唇,她的头转向了一边,她咬得那么重,我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唇上滴了下来。
“余萌——”我痛喊。
“童忻,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她背转身子去,用一种我从没有听过的那么凄楚的声音说,“我把梓涵推下楼的时候,被李甦淼看见,而且用手机录下来。后来他找到我,说他喜欢我很久了,要我陪他过一夜……”
“他简直不是人!”我的胸怀里燃烧着痛楚和愤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道貌岸然的李甦淼,竟是如此趁人之危,卑鄙下流!
“我不能让那件事情传扬出去,只好答应。后来他又提出,要我帮他做一件事情,说这是最后一次,之后他会把那段视频彻底删除,再也不会为难我。他也确实说到做到,当着我的面删了。”余萌的声音显得无力而柔弱,“他告诉我,是想给萧瑟一点教训,但不会伤害他。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按照他交代的去做。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和萧瑟……”
“他的确只是想给我一点教训,并不打算伤害我。”萧瑟平心静气地望着余萌,“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不打算追究。”
余萌又咬住了嘴唇,旧的创口滴出了新的血。“童忻,你能原谅我吗?”她泪眼凝着我,哀恳地问。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我对余萌只有心疼,她确实太苦了,秦风玩弄辜负她,蓝婧予侮辱谩骂她,连李甦淼都侵犯利用她,现在唯一支撑她的梦想也即将破灭。一个弱女子,怎能承受得住这样巨大的折磨和打击!
我揽住她瘦弱的肩膀,用纸巾为她擦拭眼泪。眼泪刚擦干,又滑下两道泪痕来了。
“童忻,我再也没有梦想了,这个舞团,我不可能继续待下去了。”她的身子在我手臂里剧烈的颤抖。
“如果离开了舞团,你打算做什么?”我用手拍抚着她的肩,自己也止不住地流泪。从10岁开始,我们的世界里就只有跳舞,离开了舞蹈,我不知道余萌今后该何去何从,五年前,她与病魔顽强抗争,坚守住了自己的梦想。五年后,命运还是残忍注定了她和芭蕾舞鞋的分离,而且很可能是永远的分离。
“我还没想好。”她抽噎着,哭得整个肩膀都在耸动,“我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我又安抚了余萌许久,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和我还有萧瑟一道离开化妆间。我们走出剧场,一眼便见到前方不远处,李甦淼站在阳光下,低俯着头不动,像一座塑像。
萧瑟向李甦淼走了过去。
余萌立即拽住了我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惊慌。
“别担心,萧瑟不会追究的,只是有些心结需要解开。他也知道分寸,不会出卖你。”我向她保证。
她哀愁的望着我,忍耐的沉默着,满脸的凄然与无奈。
我不忍再说什么了,望着她,我叹口气,咽住满腔要说的话。
她默然少顷,振作了一下,忽然恳切地说:“我不会做傻事,就算为了妈妈,再苦也要活下去。我从小没了爸爸,妈妈一个人抚养栽培我太不容易……我先回宿舍去了,我不想看到那个人,也不想再和他说话。
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着,等我想好了将来要怎么办,再去找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走了,孤独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
萧瑟和李甦淼已经转移到一棵梧桐树的后面,那里很安静,不会被人打扰。我走到萧瑟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李甦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