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朝歌城破王宫大火
“呜……”
“呜……”
“呜……”
牛角号声响彻云霄。
“咚……”
“咚……”
“咚……”
牛皮鼓声震耳欲聋。
正所谓“人马过万,无边无岸”。而今日,朝歌城南郊的这片广袤的平原上,双方对阵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人马,那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父帅,今日的风向有些不利于我们啊!”战车上的李金抬头看了看右侧父亲战车上随风激荡的旌旗,皱了皱眉头,朗声说道。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虽然风向不利于我们,但毕竟风不大,这样的战场我也是经历过的。”李靖伸手感受着从南边吹过来的风,心中也是一阵不安。但现在已是骑虎之势,李靖只能宽慰起自己的儿子来。
“报……”李靖望着对面的战阵,正在沉思之际,从侧方驶来一架战车,看车上的旗子,是自己的斥候队队正所属。
“发生了何事?”李靖回了回神,朝战车上的斥候队队正朗声问道。
“禀大帅,我们斥候队发现正面敌阵只上了六万人马,另有三万人马在正面敌阵的左后翼列阵……”斥候队队正朝李靖拱了拱手,朗声答道。
“嘶……三万人马……”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预备队”这个概念,但擅战的将领于战阵之上,总是要留出一些生力军出来。有这样一支生力军的存在,不但可以增强己方士兵的信心、威慑敌人,还可以让将领随时用来补充战场上战力短缺的区域。到了关键时刻还能起到奇兵作用,可以让将领根据战场上的形势随时进行战术调整和机动部署。另外就是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替换疲劳的部队、保持持续的战力输出等。总之,能留出这样一支生力军来,已经说明了对面指挥作战的人经验很是丰富,若是这支生力军的数量还很庞大……李靖听了斥候队战车主将的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番从接到王令到抵达朝歌城南郊营地,再到今日发动战事,李靖一共只有十天的时间。不但李靖只有十天的时间,便是各部、各卫,王畿之地各诸侯国和方国,从接到大王的征发令开始,亦是只有十天时间。所以也不能全怪各部缺编那么严重,那些常年冒名吃空饷的、为主将去干私活的、借故休假的、给自己去干私活的,还有非常备军队的兵士,跟本来赶不上大军开拔的日子。所以才有了现在应到九万,实到五万余的状况。若是各部均是满编,李靖也能在正面摆放六万兵力,侧后方留出三万生力军来,但现在……
“行了,我知道了。斥候队严密监视敌方生力军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及时来报。”李靖朝斥候队队正下达了新令。
“是!”来人领命而去。
“父帅,我们要不要也留出一些生力军来?”李金扭头看了看父亲铁青的脸,悄声问道。
“光论这战阵之上,我们就比敌军少五千余兵力。现在再留出生力军……留的少了自是没太大用处,留的多了,战阵上的自然就更少……还是先保证能抵御正面之敌再说。敌方生力军一旦有异动,阵型立刻收缩,强力防守稳住阵脚,再寻找敌阵薄弱之处猛攻。敌营乃是五十余部族组成,号令定是无法完全统一,肯定会露出破绽来。金儿,待会战起来,你捡个高处仔细观察敌阵情形,留意敌阵的薄弱之处,为父可能随时要做调整。”李靖闭目深吸一口气,朝边上的长子吩咐道。
“是,孩儿遵命。”李金抱拳领命。
“呜……”
“咚……”
李靖正要再做一番嘱咐,只听得对面一公里处的敌阵之中也传来了阵阵号角声和鼓声。很显然,对面的阵型也已经铺展开来。号声、鼓声停止后再响起之时,这场战事便要正式开打。
战车上的李靖右手扬了扬,自己阵中的号声、鼓声立刻停止。
“通晓全军,准备进攻。”李靖扭头拍了拍自己战车上的御者,朝边上的战车主将喊了一句。
“通晓全军,准备进攻。”
“通晓全军,准备进攻。”
军令就这样从左右向两边的远处延伸开来,军令抵达之处,战车上的御者们纷纷握紧马缰,车左的战车主将从箭壶抽出第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车右的执戟者则握紧手上的兵器,随时做好为全车御敌的准备。战车后面一直坐在地上保存体力的步兵们纷纷起身,排好队形,握紧手上的兵刃,目光瞪着前人的臀部,随时准备冲锋。
“噌!”李靖拔出腰间的佩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佩剑上举,剑锋向前轻轻一挥,阵中的牛角号声、牛皮鼓声瞬间急促地响起。左右两侧的战车闻声开始加速,朝前方驶去。
战事既起,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但天意……
“父帅,你看……”双方的车阵纠缠在一起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从清晨便一直吹拂着的南风,突然在两军胶着之处生成五个旋涡的龙卷风。龙卷风卷起的风沙渐渐地形成一个尘幕,将战场上的一切情形渐渐地笼罩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李靖紧紧地握着战车上的轼,踮着脚尖努力地朝远处观望着。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旋涡的龙卷风逐渐扩大、风力逐渐加强、远处的尘幕越来越浓、尘幕里兵士的厮杀声渐渐的变成哀嚎声,让李靖心中无比恐惧。
“父帅,战前你没让随军的巫祝卜一卦吗?”李金望着远处从未见过的情形,已经生出了颤音。
“巫祝卜卦若是不吉,这战事就不打了吗?”李靖没好气地回了句。
“父帅,这是不是敌方的什么不知名的武器?”李金感觉到了父亲语言中的怒意,也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愚蠢。赶忙开始履行起自己作为助手的职责来,便是向主帅询问关于战事本身的问题。
“我看不像是什么武器,这东西,更像是狂风!我听常年在海上捕鱼的渔民说起过,海上经常会生出这样的风来,渔民们将海上出现的这样的风称为龙吸水。但陆上……为父未曾见过,亦未曾听说过。”见多识广的李靖逐渐稳住了心神,朝自己的儿子说道。
“父帅,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鸣金收兵?”李金抬头望了一眼父亲战车上的旌旗,现在这面帅旗已经被吹得狂舞起来,接着朝李靖问道。
“不能鸣金。这风对敌我双方的影响是对等的,我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对方主帅亦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方的兵士在狂风里无法搏斗,对方的兵士在狂风里亦是无法搏斗。所以现在哪方先鸣金收兵,哪方的战阵定是先崩溃。战阵一溃,再想重新组织起来可就……”李靖望着远处的尘幕,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教导自己儿子的机会。
“那……若是这风是朝着我们这边吹来的呢?”李金踮起脚尖朝远处看了看,终于朝李靖又问了句。
“朝着我们这边吹来的?”俗语云“花不花四十八”,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李靖这眼神自是没有自己的儿子好,再说现在龙卷风卷起的沙尘已经开始四处飘落,远处的情形李靖自是无法明辨。
“是的,这风从一开始就是朝我们这边吹来的。风刚生起的时候,是在双方车阵纠缠的地方,现在已经快将我们的步兵阵吞没。而敌方……孩儿看到敌方的步兵阵型好像依然整齐。”风沙已经很大,但李金眼神也很好,借着龙卷风旋涡间尘幕淡薄的间隙,竟然看出了敌方的情形来。
“敌阵依然整齐……”李靖听罢儿子的话,心中一沉,却也说不出别的来。父子二人站在战车上,如此又观察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父亲,你看风停了,但我方的兵士已经开始溃逃。”李金的神情亦是变得异常难看。
“那敌阵呢?”李靖狠狠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轼上,咬牙朝长子问道。
“敌阵……这会孩儿已经看不清了。”李金知道自己所讲述的这些话会影响到父亲判断战场上的局势。父亲的语气里已经生出了一丝的怒意,而远处的情形现在确实无法目视……
“报……”李金话音刚落,沙尘中,一架战车朝着李靖的位置奔了过来。
“何事?”李靖认出来人是刚才的斥候队队正,便开口问道。
“禀大帅,敌人的生力军开动了。”来人朝李靖答道。
“刚才的大风对敌方的生力军没影响吗?”李靖朝来人问道。
“禀大帅,刚才的大风对敌阵正面的敌人亦没太大影响,更不说处在后方的生力军!”来人终于朝李靖道出了实情。
“我方情形如何?”李靖的心猛地一揪,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禀大帅,我方战阵已经全线溃退,军令司马率人已经砍了近百溃兵,仍于事无补。大帅,您快撤吧,敌军生力军一旦投入到战阵之上,到时候大帅若是被俘,败局可就彻底的无法挽回了。”斥候队队正抱拳朝李靖汇报着前面的战况。
“呼……”李靖正要再做出新的调整和部署。突然,一阵狂风将李靖战车上的旌旗吹得狂舞起来。面积近乎五六平米的旌旗随着狂风舞动,很快地便吃上劲,犹如一张船帆一样带着战车开始翻滚起来。
“父帅……”随着战车翻滚的李靖临昏厥前,只听到了自己的长子李金的一声呼唤。
五分钟后,第一波溃军逃到了李靖刚才停留的地方。不见主帅踪迹的溃军本还心有忌惮,害怕逃到主帅督战的地方遇到主帅的卫队,到时候又是一番扯皮,现在见到主帅都不见了踪影,逃命的劲头则更足了。
二十分钟后,大规模的溃军终于涌了过来。此刻即便李靖还停留在原地,亦是无计可施。
又过了十分钟,一些幸存的战车零零散散地退了回来。战车后面,敌方的生力军汇合着敌方几乎没有任何损失的正面军队尾随而来。来不及逃脱的商王军队的兵士们陆续跪地,朝着敌人祈求活命的机会。这样的情形,敌人一般不会过多地为难这些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地上的敌人。
倒也不是这些人有多么的仁慈,而是这些东伯侯姜文焕组织起来的联军心里明白,那些朝着朝歌城逃去的商国溃军蜂拥在朝歌城的几座城门处,城内的兵士自是无法顺利地关闭城门。现在一定要追着这些溃军及时抵达朝歌城的几处城门,尾随这些溃军打进朝歌城才是正理。现在为了这一个、两个的溃军在这里耽误了时间,若是被其他诸侯国和方国的人先打入朝歌城去,等轮到自己进城,到时候女人、财货都被抢完了,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费力气。
一个小时后,朝歌城东门被东伯侯国的军队占领。东伯侯姜文焕在朝歌城东门建立了联军指挥部,在其他几座城门丝毫没有进展的联军听到这一消息,放弃了正在进攻的行动,转而朝东门奔去,朝歌城东门立刻便成了一个比后世的北京城二环还要拥堵的所在。
又过了一个小时,位于朝歌城北门附近的商王王宫从内里燃起熊熊大火,这样的大火不是一桶水、两桶水所能解决的。东伯侯姜文焕站在王宫大门处,想着这座自己年轻时来过多次的地方,回忆着自己的姐姐活着的时候的模样,一股浊泪夺眶而出。
而姜文焕背后的那些各诸侯国和方国的头人,望着王宫里的熊熊大火,则是有着与姜文焕不同的想法。这可是经营了几百年的王宫啊,内里的奇珍异兽、各色宝物、绝色美人,现在随着一把大火就这么付之一炬,着实让人惋惜。
“君侯,屠城三日还是五日?”没想到战事如此顺利的各诸侯国和方国的头人战前并未沟通过此事。现在朝歌城轻松拿下,自是要按以往的惯例犒劳一番军队。
“商王暴虐,我们不能和其做一样的事。”打进朝歌城的姜文焕想着那日淮夷使者的话。现在既然已经攻破朝歌城,那个取而代之的愿望可就不远了。现在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当然是要先安定朝歌城的民心才对。
“噗……”姜文焕话音刚落,一支羽箭正中姜文焕后心,明晃晃的箭头从前胸露出,血水沿着箭头如线般地滴在了王宫前的石板上。
“君侯被刺身亡,君侯被刺身亡。”不等姜文焕的亲随反应过来,淮夷的兵士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是你们杀了我们君侯,是你们杀了我们君侯。兄弟们,为君侯报仇。”姜文焕的亲随们疯了般地开始大肆砍杀起来,一时间,王宫门前的广场斗成一片。
待姜文焕的死讯传开,打进朝歌城的联军顿时分成几派,内讧就此出现,朝歌城大乱。
这一日,是大唐国十四年八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