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彩,秋彩!”
俞修龙醒了过来,只见舅舅正坐在屋里照看自己。
“小龙,你昏睡中一直念着‘秋彩’,想必是一位姑娘吧?”曾清玟见他醒来,遂坐到床边。
俞修龙点点头,想起秋彩下落不明,登时情绪低落。
“我跟陛下、祭司谈过了,他们同意放你走。”曾清玟禁不住抚他的脑袋,满眼难舍,“小龙啊,这次你是真的该走啦……”
只见他拿出一个锦袋,里面装着许多圆珠,『色』泽莹润,宝光夺目;俞修龙禁不住“哇了一声。
“孩子,这是陛下所赐,是海中上等的宝珠,拿着吧。这些珠子可以磨成粉敷面,亮『色』驻颜,祭司和公主都这么用……还有这个,交给你娘。”曾清玟又拿出一片极薄的金箔来,不知用什么方法,刻了许多字上去。
“舅舅,我们……我们何时才能再见?!”俞修龙双手接过,已然是眼眶温热,声音颤抖。
曾清玟低头沉默,由于在海中生活太久,他已无法适应陆上环境,若是离开海域时日过长,便会浑身枯涸而死。
“一定有机会的,你可以来看我。”
两人出了门,见到几位鲛人卫兵,曾清玟握着俞修龙的手,紧了两紧,“去吧,让他们给你解除趋水咒,即刻返回陆地,给你母亲好好尽孝;还有,去找你的那位姑娘……”
“舅舅!”
俞修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舅舅拜了三拜。
“走吧,走吧!”
曾清玟将他扶起,挥了挥手,示意告别。
俞修龙跟着那几个鲛人向前走去,却是难舍难分,一步三回头。这舅甥俩之间情深至极,此刻分别,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曾清玟看着外甥的背影,久久没有转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没有挪动半步。
“妹妹,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哇,这么漂亮的红珠子,哥哥给我看看吧。”
“你就玩一会儿哦!”
“嗯……”
“你都玩了那么久了,给我玩玩吧。”年方十岁的曾清玟看着妹妹,说道,“妹妹赖皮,不是说好了一人玩一会儿吗?”
那时的曾淑瑶仅有六岁,她盯着手里的那颗火红的珠子看得入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不给我,我就要抢了。”曾清玟伸手去夺那颗珠子。
“啊,唔……咕。”
见妹妹居然把这颗珠子给吞了下去,曾清玟顿时傻了眼,“你怎么把它吃了,快吐出来。”他怕妹妹出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没想到……如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曾清玟想起往昔的场景,泪水再也按捺不住,从脸上滑落下来。
恋儿公主也在一个角落里注视俞修龙的身影,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这个陆人拒绝了父王,等同于拒绝了自己,虽说对他只是有些崇敬还未到喜爱的地步,但听他摇头说不时,心里竟有一点儿莫名失落。
“嚯哈嘿哈……呜吭呜吭哒叽叽!”
鲛人们围着俞修龙站定,齐齐念动法诀,着手解除他身上的“趋水咒”。
这番呜哩哇啦的咒语甚是聒噪,俞修龙有些遭受不住,正在心烦之时,忽然感到海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疯狂地冲击着自己全身。这时自下方生出一股巨大浮力,海水将他整个身子托住,骤然急升。
他陡然一惊,海水已“咕咕咙咙”灌进口鼻之中,又凉又腥
“哗啦哗啦”,俞修龙只觉耳边剧烈水响,所望之处皆是深海暗『潮』,黑蓝一片,只有远方飘着点点荧光,身边的景物正在飞速变化着。
“我要回陆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啪啦”一声,俞修龙终于跃出海面,大吸了一口气,却不料摔落在金黄的沙滩上。
“哎哟!”
他接连滚了数圈才停下,此时日头正亮,阳光倾洒在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上,恰似镀上了一层金辉。
俞修龙双眼被那日光刺的颇有些痛,他急忙蒙住双眼,向一旁的山林中跑去,由于失去眼睛的辅正,不免磕磕绊绊,险些跌倒。
他踩着软软的沙子,却仿佛仍旧踩在水里一样,晃来『荡』去。空气之中残存着腥咸气息,他的四肢,还能感受到那玄妙的深海效力。
“在海底呆的久,竟不适应陆地了。”
他在阴暗处呆了许久,待适应这光亮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踢了踢腿,觉得地上砂砾有些硌人;再抬眼看看远处的树林,也觉得翠意过甚;俞修龙再『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头仰视那阔别已久的蓝天,觉得天边披挂着的那层云仿佛也白的太过扎眼。
也许是在海中呆了一段时日,此刻重回这久违的陆地,俞修龙竟觉得缥缈而不可及,有些不真实感。
“我真的在海底呆了那么久吗?”
他回头望望那蔚蓝的海,有些难以置信,海中发生的一幕幕情景,仿佛真实而又缥缈的梦。
“我回来啦!”
“我回来啦!”
他高呼数声,沿着海岸线狂奔起来,像个仅有几岁的小孩;而远处天际,可见一只海鸥也正在张翅盘旋,倦鸟知还。
俞修龙跑了半天终于跑累了,他停下脚步,呆呆望着天边,但见远空万里,白云苍狗。
“回家,回家!”
他开始动身,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原本俞修龙身上尚有些盘缠,是成秀珠所赠,而且临行前舅舅又给他装了一些珠宝。所以这一路来,关于钱的问题宽之又宽,并不使他发愁。俞修龙先来到马市,挑了一匹模样顺眼的骏马,又置备了些干粮,已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风自南海边刮来,要将他吹到湖广家乡,刮回母亲身边去。
连续好几天,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俞修龙的返乡之路虽然充满辛苦,但却同样充满期盼,又给了他无穷劲力。
这天已日薄西山,将入夜时,俞修龙行至一处荒野之地。眼见天『色』晚了,恐怕有甚闪失,便将马儿缰绳往树上一捆,任它自己吃草,而自己则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馒头,卸下腰间的水壶,就着白天灌好的溪水吃了起来。
连着吃了几天的糙面馒头,俞修龙已是有些经受不住,难以下咽。他强忍着吞下最后一口,盘算着大概还要几日才能到家。
“入江西好些时日了,现今我应是到了……瑞昌县境内,再抓紧赶路,行些时日,已是不远啦。”俞修龙此时忽然想到,“妈妈一人在家里这么久,肯定辛苦吧?”
“不知道妈妈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俞修龙不由得『乱』想起来,思乡思亲之心愈来愈强烈,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此时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他向前眺望,看见不远处有一面小旗迎风招展,正是一家路边饭馆。
“老板,我买些吃的。”俞修龙将马交给伙计去喂料,自己进店内坐下,一手张开食指与拇指,一手则竖食指,向老板说道:“八个馒头、一斤牛肉。”
“小哥这是往哪里去?”老板年纪颇大,须发半白。他本在柜台拨算盘对账,此时见俞修龙进店,便亲自走出柜台迎客。
“往那边去,我回湖广……江宜。”俞修龙指了一个方向。
谁知那老头立马说道,“那边需绕路走。”
“绕路?干什么要绕路,我看路好好的。”俞修龙又看了看道路确实无异,颇感不解。
老头遮着嘴,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吧,从那边往前走二十里路有个野林子,里面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