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亮微微皱眉,说道:“那怎么行?”他此行千里迢迢赶过来,便是一定要带秀珠回去,不然如何向家里人交差。
成秀珠撇嘴不答,盯着他看,还在任『性』置气。
杨云亮也不『逼』她,只与她对视,目含柔情,等她回转心意。
成秀珠瞧着面前堪称完美的面容,哪里还能闹得起来,一会儿气已消了,再看他面上显出疲惫神态,心更软了,问道:“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打听我的下落,都没有睡好觉?”
“当然,你这丫头一声不响地跑出家门,岂止是我,大家都担心坏了。”
杨云亮屈着右手食指,轻轻刮她鼻尖:“你不比金竹,他可以四处游历,而你不行,外面实在太危险了……起初我派人找你几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真是急得我寝食难安。后来你去‘金福钱庄’兑银子,那家掌柜曾经到咱们府上做过客,所以一下子便把你认出来了,就是他给府里写信说你现在福州……也多亏他了,不然找你还须得费大劲呢。”
“哼!”成秀珠翻了个白眼:“谁叫爹爹胡『乱』安排婚事……”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不过爹有他自己的想法,总归是为你好。”杨云亮轻拍她胳膊,再次劝道:“回家吧,大家都等你呢。”
“唔……好吧好吧,看在你亲自来接我的份上。”成秀珠终于松口了。
杨云亮神『色』轻松了许多,舒了口气,手指马车道:“好好,那咱们走吧。”
可是成秀珠却没急着动步,扯着他的袖子问道:“云亮哥,你身上带的钱多不多?”
“带了一些,怎么?”
“给我,给我。”成秀珠摇他袖子。
杨云亮二话不说,立马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她手上,熏香扑鼻。
成秀珠冲他一笑,转头将钱袋递给了俞修龙,“阿龙哥哥,你拿着吧。”她一把塞进他怀里,也不管他要是不要,回头说道:“咱们走吧!”
俞修龙有点懵,待醒神时,珠珠已与杨云亮上了马车,只见她从窗里伸出头来朝自己挥手,作别道:“我走啦,阿龙哥哥后会有期!”他也呆呆地挥手,口中喃道:“珠珠,保重了……”
几番险奇遭遇,这少女已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成秀珠仰躺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对身旁的杨云亮解释:“他有重要事情去办,只可惜身上没什么钱,所以……”
“嗯。”杨云亮听了只是点头,未『露』任何异议,转而说道:“秀珠,这些天累不累,要不睡一会儿吧。”
其实,这些天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风尘,已觉得有些吃不消。可是无法,他心知以珠珠的『性』子,若是只派下人过来,很可能收拾不了。
“嗯嗯,你要困觉就困吧……”成秀珠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觉得自己受到重视,心里既开心又不好受,矛盾极了,暗暗责备自己任『性』,以后绝不再这样了。
马车“噔噔啷啷”地前行,让人听得心里安逸。成秀珠看着他睡觉,不知不觉自己眼皮也有些沉了,便抱着杨云亮胳膊把头枕在他肩上,也闭上眼睛。
杨云亮眉『毛』动也没动一下,两人依得很紧。
“那个杨云亮真是好气度,难怪珠珠喜爱他。”
俞修龙回想起来,不自觉把他同古胜川对比,心思道,“古大哥虽也豪气,但多少粗犷了些,不及杨云亮这般英俊。”
他想起秋彩来,“他们走了,我也该去找她了。”
俞修龙四处看了看,只见店旗飘飘,人头攒动,根本不知该往何方,“福建如此之大,该怎么找呢?钱庄掌柜们又不认得我,即使见到了秋彩也不会给我写信……再说了,若是她已离开福建,那可就更难找了。”
他不知不觉在城里转了好大一圈,这福清县城正值闹市,街上颇有些拥挤,车马人声,十分嘈杂。
街道两边的店铺双扉敞开,正待客来;货摊小贩将手拢在嘴前,掐着嗓子吆喝;小孩子拿着风车在跑,眼儿细眯,欢笑不断。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陌生,人们行『色』匆匆,各有各的要紧事要做,谁也没有看他一眼,谁也不关心这个年轻人是谁,将要去向何方。
俞修龙此时立在闹市之中,人群在身边川流,摩肩接踵,他竟感到无比孤独。
更可气的是,此城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他绕来绕去走了一番,居然找不到出城的路了。
正气馁之时,俞修龙忽然闻到一股清香之气,原来路边有人卖莲子羹,他顿觉口中发干生涩。如今他荷包充实,自然变得豪气十足,便走过去道:“莲子羹,两碗!”他决定喝一碗,然后拿另一碗漱口。
满口香甜,可俞修龙没想到喝饱之后便是肚饿,于是便又寻了一家干净饭馆,如虎下山般阔步入内,依旧豪气万丈道:“小二,我要吃牛肉炒饭!”冲他举起两根手指,“两盘!”
此店行事颇为厚道,他“吭吭嗤嗤”吃完一盘牛肉炒饭,已然胸饱胃胀,实在吃不下另一盘了。可见里面还有许多牛肉碎丁,很是舍不得,于是他便用筷子夹了喂到嘴里。
“走走走,死叫花子!”
他刚夹两次,忽听见小二的呵斥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邋遢的汉子正被小二往外赶。
“哎哎,小二哥,哥……别,你行行好给口饭吃吧!”那汉子显然已饿了好久,虽说块头很大,但身子虚软,说话也无力。
“谁给你这烂赌鬼饭吃,快滚!”
小二似乎对他很无好感,只是将他向门外推。这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店小二一转头,正是俞修龙。
“小二哥,把这盘饭端给他吧。”俞修龙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这盘牛肉炒饭。
那汉子见有人帮助,顿时喜得连连作揖道:“多谢公子爷,多谢公子爷!”说完便挣开小二的手,将那盘炒饭端在手中,往地上一顿便抓着吃。许是饿得极了,头发塞进嘴里也浑然不顾。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家伙是个烂赌鬼,没钱吃饭就在街上四处讨……”
俞修龙一笑,“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他对那汉子说:“坐着吃。”
那汉子嘴里满是油腻的米饭,笑道:“不坐了,身上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