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缇娜和汀到京城来的第三日。
昨日主仆二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在住宅附近的街道区游玩了个遍,虽然缇娜嘴上说着就是想出来体验一下不同的民俗风情,然而汀心里也明白得很,主人其实就是想再四处打听一下那位“生得十分好看”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日的案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着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缇娜只略微打听了一番,便已经得知了郁乘风的姓名及一些有关郁家的过往事迹。
当然,趁此机会,主仆二人也着实在大街小巷两旁的各色小食摊上将肚子吃了个滚圆。
原以为刚来这儿第一天吃过的那火烧便已经能算是十分美味的小吃了,然而等到昨日上街转了一圈,缇娜便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只觉吃过的大部分小吃都能算得上是好吃的。
就连好些在寻常大渊百姓看来都是十分普通的小吃,主仆二人也都觉十分的美味新奇。
若是古灵在一旁瞧见了,定要摇头心想着,估摸着是因为在她们的部落里,各种香料及调味料都远不及渊朝这边种类齐全,也因此才会令她们只觉大街上几乎每一样小吃都算得上是美味。
期间有好心的小贩见这俩异族姑娘似乎格外爱吃,也格外能吃了些,便同她们推荐了几个好去处,其中便有全京城的女眷最喜欢光顾的碎月轩。
一开始,缇娜还有些没听明白,这点心到底是何物。
只听那小贩吹得天花乱坠,只说但凡是个女子,便没有不喜欢吃甜食糕点的,更何况那碎月轩中的点心种类繁多,不仅仅只有甜点。
听得有些心动的缇娜又向小贩打听了那碎月轩的所在之处,便又带着女奴汀马不停蹄的一探究竟去了。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京城的碎月轩,每样点心都会提供给顾客试吃的服务,虽然也只得吃上那么一小口,然而缇娜也还是被这么一小口的滋味给惊艳到了。
简直难以相信,这里的人竟能将这些甜丝丝的点心都做出如此多的花样来,还都这么好吃。
手握银票的缇娜毫不犹豫的便想·要买上了一大包点心,打算带回家去慢慢品尝,最后还是在店内侍女的极力劝阻下,这才忍痛减去了一半的分量,但最终主仆二人买回来的点心也有不下十来个小包。
今日一大早,缇娜便早早起床了,就着汀从门口附近的小摊上买来的豆浆,便开始一口一个小点心。
若不是那碎月轩里的侍女说这些点心最好还是在一两天之内吃完才最好,她肯定是要好好买上一大包放在家里的。
等到主仆二人吃过了早饭,便又匆匆用丝巾包住了头,而后便又出门去了。
昨日闲逛时也听说了今日那大理寺还有案子要审,缇娜一听,便十分坚持的要来看看热闹。
两人来时已经有些晚了,今日那大理寺门前围着的人倒是比前日还要更多些。
缇娜望得直咂舌,眼珠一转,便又带着汀往旁边的小巷里去了。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回便是这相对偏僻的小巷里也都已经站着好些人了。
无奈之下,缇娜只得凑近了些想听一听围墙里头的动静。
这堵墙外的树荫下站着的那几人也只是诧异的打量了一下走近的两名女子,而后便又很快转过头去,纷纷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不能坐在墙头上,瞧不见里头的情形,缇娜才在这儿听了一会,便已觉索然无味。
里头的人说得都是些她弄不明白的话,偏偏在她身旁的其他人倒都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一脸愤然的骂上几句,倒是引得旁人一阵叫好。
等有人又骂了好几句之后,缇娜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便探过头去问那人道:“能不能问问你,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啊,你们要这样骂他?”
被她这么一问,那青年当即便又是火冒三丈,还以为这小女子是要帮着兴安候那老贼说话,然而等到他刚一转头正欲发火,就猛地撞上了一双浅蓝色的双瞳之中。
青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有这般瞳色,偏偏眼前这姑娘从纱巾中露出来的一张脸虽瞧着并不是中原人的模样,但其眼神干净纯粹,一丝杂质也无,顿时便如同一泓清水般,浇灭了青年才冒出头来的那一丝愤然之情。
京城里的百姓,大多也都是见过好些胡姬的,这青年便也将缇娜当成了是个胡姬,又打量了她一眼,这才问她道:“姑娘怕是才到京城不久吧?”
闻言,缇娜便立刻点头如捣蒜般回道:“是啊,我才刚来这儿三天!”
那青年便也明了,又侧耳仔细听了听墙内的动静,这才转头向着缇娜道:“今儿这案子,审的是便是兴安候那老贼。”
他怕眼前这“胡姬”无法听懂,便又斟酌着用更简单明了的语句向她解释道:“这老贼家中富可敌国,却偏偏还要插手朝廷选拔人才,试图将他自己的手下心腹塞到朝中各处去,赚着咱老百姓的钱,却压根没给百姓做过一件好事,你说他是不是厚颜无耻!”
这一回缇娜才总算是听得有些明白了。
她自然知道,这渊朝的朝廷中人便如同她父亲及其手下的一干掌权者和贵族,在她们的部落里,便有这种利用手中权力以权谋私的贵族,眼下听了这青年的话,她也自然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什么候确实是坏透了,难怪你们都要骂他。”缇娜向着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了。
见状,那青年又是一阵火起,竟还握拳捶墙,愤愤道:“还好这老贼做下的事情总算是昭之于天下了,也幸好大皇子这会还能明辨是非,给咱们老百姓做主,总算没教这老贼继续逍遥快活下去!”
听得青年这话,旁边很快便也有几人附和道:“说的没错!还好大皇子明辨是非,没有听信这老贼的狡辩之词!”
“是啊!要不怎么都说大皇子贤明公正呢!”
......
一旁的缇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跟着众人附和了几句。
很快,她的那点耐心边也被消磨殆尽了,便又趁着墙外的众人仍在聚精会神听着里头的动静,悄悄的带着女奴离开了。
好不容易带着汀从这一处拥挤的街区逃脱出来,主仆二人这会皆是松了口气。
缇娜今日出门前还特意换了一双新绣鞋,而此时,这双绣鞋上原本缀在鞋尖处的两颗珍珠,这会也只剩下了一颗,原本颜色鲜亮的鞋面上也还留着好几个明晃晃的脚印。
随手理了理方才被挤得有些松散的纱巾,缇娜这才懊恼的跺了跺脚,嘴中也忍不住抱怨道:“算了,明天咱们就不来凑这热闹了,人没见到,还将这双鞋给弄脏了。”
她一见到这双鞋子便实在喜欢得紧,昨日才欢天喜地的从一家铺子里买回来,哪成想今日才穿出来,没过多久,便已经被人糟蹋成这副模样了。
一旁也才喘了口气的女奴汀这会也瞧见了她那一双绣鞋,当即便是眉头一蹙。
昨日主人买这双鞋子的时候便花了不少银两,听店家说,这双鞋子最贵重的便是上头缀着的两颗珍珠,其次才是鞋面上的那些刺绣。
想至此,汀便皱着眉向着缇娜道:“主人,鞋子上的那颗珍珠一定是方才咱们在人群中时不小心被人踩掉了,我现在就回去找找看。”
仍气恼着的缇娜一时间也没有过多考虑,只望着脚上的那双绣鞋,憋着气,便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
等到汀走后,缇娜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能顺利从人群中挤出来,还多亏了汀一直用自己的身子护在她身侧,若非如此,这会她这一双鞋,上头的两颗珍珠怕是早就连一颗都不剩了。
望着不远处仍十分拥挤的人群,缇娜顿时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决定冲进人群中去将汀喊回来。
然而还没等她走上两步,便见得从人群中又出来了一行人。
几名侍从打扮的壮汉将领头的几人护在中间,于是这一行人便十分轻松的就出了拥挤的人群,那领头的几人仍在说着话,脚下却是不停,一路便向着这边过来了。
只是一眼,缇娜便立马朝着那一行人小跑了过去,然而还没等她跑到近前,就被两个侍从拦住了去路。
“让开!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无视了眼前这位异族少女的质问,严三此时也有些纳闷,眼前这少女瞧着明显不是中原人,但她这副面孔也实在是同寻常见得的胡姬也都相去甚远。
什么时候京城中还多了这么一副面孔?且这姑娘汉话说得着实不赖啊。
同严府的另一名侍从一并拦着这少女,瞧着她还在闹腾,数次都想要冲过去,严三也只得挠了挠头,不解道:“这位姑娘,你若是要过路,这大街上这么宽的路,你从旁边过去不就得了,为何非要凑到咱们家老爷跟前去?”
还没等缇娜回话,严三便听得后头传来了严管事的声音。
“姑娘,你怎的也在这儿?”
见着了熟人,缇娜自然是心下一喜,正想过去同严管事打声招呼,怎奈何面前这如铁塔一般的黑脸汉子仍不依不饶的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任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无论如何也都推不动他。
无视了眼前这少女对着自己怒目圆睁的模样,严三又忍不住挠了挠头,转头便向着跟在严珏身后的严管事问了一句:“严叔,您认识这姑娘?”
严管事一点头,正欲出声让他将缇娜放过来,然而还未开口,便见得缇娜这会已经双手捉住了严三拦在她面前的那条胳膊,呲牙便是一口咬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严三猛地“嗷”了一声,等抽回那条胳膊后,他便只觉那一瞬间像是被某种被小兽给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咬得也忒疼了些,又是在他毫无防备下一口咬下去的,到了这会,更是阵阵发疼。
再抬起胳膊一瞧,只见那一处的衣料上明晃晃的留下了一小圈湿印子,破损处还有丝丝血珠子渗了出来。
严三当即便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的瞧着那少女挣开了另一名侍从的手,转眼间便朝着严珏等人那边冲了过去。
陡然见着这等变故,后头的郁文涛一时间便没能忍住,又瞧着严三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便毫无心理负担的笑出了声来。
然而还没等他笑上几声,便见着那冲过来的姑娘直直的就往郁乘风身上扑了过来,一边飞扑过来,这姑娘还一脸喜色的喊着:“终于找到你了!”
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郁乘风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一脸淡然之色,瞧着那扑过来的少女,只一侧身,便让她扑了个空,也还好后头还跟着好些侍从,这才没教她骤然摔倒在地上。
望着眼前这场闹剧,严管事一时间也是有些语塞,然而他到底是见多了风浪的,很快便低声同众人道:“这位姑娘便是跟着大公子从海外回来的那一个。”
闻言,众人这才明了。
而这会儿,缇娜也已经被后头的严府侍从扭送到了众人面前。
虽双手被擒住了,但缇娜一张嘴却仍是说个不停,时不时还扑腾起来踢着身边的侍从两脚,直教众人看得一阵语塞。
见状,严管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问了一句:“姑娘,你这是何意?”
面对严管事,缇娜这才收敛了些,只是那一双眼仍盯着立在郁文涛身旁的郁乘风,想也没想的便回道:“我就是看他生得好看,想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去,做我的伴侣。”
话一出口,众人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严嘉乐终于憋不住开始放声大笑了,众人这才皆带着些许尴尬之色,又或是揶揄的望着郁乘风,只看当事人要如何作答。
迎着众人的目光,郁乘风便又忍不住皱了眉头。
“承蒙姑娘错爱,在下已有心上人,还请姑娘自重。”
旁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和客气,然而缇娜却仍是眨着一双眼,浑不在意的就道:“那没关系,只要你还未娶亲,不就可以成为我的伴侣么。”
闻言,严嘉乐好险又没笑出声来,又顾及着严珏站在一旁,便只得捂住嘴,转向一边去偷着乐。
深吸一口气,郁乘风只觉得面对这女子,他仅有的那点耐心都快要被消耗殆尽了。
“在下不愿,还请姑娘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