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蔡轶简直是心里有苦也说不出,反而还得恭恭敬敬的将这位姑奶奶奉为上宾,赶忙就跟着喊了人来在身边添了张椅子,又忙着喊人上茶。
等到满头是汗的蔡轶终于又坐回了属于县令的那一把椅子上,长公主也悠闲的坐在一旁品着茶,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侍从对他虎视眈眈。
蔡轶本来就是随意偷瞄了一眼,却没想到,又叫他看到了立在长公主身后,此时正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严府二公子。
他毕竟在京中为官多年,自然是对上级各家公子的行事相貌十分留意,方才是光顾着应付长公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后面的那一众随从,这会一打量,他几乎立马就能确定,那袖子上烫了个大窟窿的俊俏公子正是严太傅府上的二公子严嘉乐。
一口老血闷在心口,蔡轶简直就要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这侯府怎么做事的?之前不是再三同他保证,那郁家就是树之将倾,已到绝路的境地吗?还说这一把只要一击得手,他们就再也没有蹦跶的机会。
以防夜长梦多,他自打离京后便日夜兼程赶到这泾河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速提审郁乘风然后好将其定罪,可说好的万无一失的事,怎的突然就多了这么些变数?
这一下子,原本早就同郁文涛闹崩了的严家也有后辈到场,更别提长公主的驸马正好就是许洛。
他睁大了双眼,又死死盯着立在堂下的郁乘风,不怒反笑。
好家伙,许严郁三家的亲属后辈齐聚一堂,当初是哪个瞎了眼的说他们三家早就撕破了脸的?
如同鹌鹑一般守在蔡轶身边的张县令渐渐地就觉着这堂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这蔡巡抚这是怎么了!方才还瞧着他在笑,这会笑着笑着一张老脸就耷拉了下来,瞧着一副要哭了的滑稽模样。
蔡轶这会是真的有些想哭了。
万万没想到,他熬了这么些年,发迹之后亲自审理的第一个案子就要让他泪洒当场。
偏偏那边的长公主见着他久久没有动作,还十分不耐的提醒了一句:“蔡巡抚,这案子你还审不审了?本宫是来看热闹的,不是看你坐在椅子上扼腕叹息的。”
一听这位姑奶奶都发话了,蔡轶也只得重新打起精神,露了个十分难看的笑脸,面对着长公主,腰杆都不自觉的弯了下去,“审,当然要审,微臣这就开审!”
待到他重新坐直了腰,望着立在堂下的郁乘风,这才轻咳一声,道:“堂下人犯,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郁乘风目不斜视,开口回道:“回大人,上月县试第二场,学生交卷离场后便又被人请回了县衙,说是有人举报学生在考场内对主考官行贿,试图提前获取县试第三场的考题。”
接过张县令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蔡轶又色厉内荏的朝着堂下喊了一句:“既如此,你可认罪?”
“回大人,学生不认。”
蔡轶这会已经有些认命了,便又扯着嗓子喊道:“你为何不认?主考官亲自指认,又有赃银作为物证,你还有何好狡辩的!”
“大人可请了考官大人来和学生当面对质,且学生家贫,赃银一事,是万万不敢认的,还请大人明察。”郁乘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大胆!你可知泾河县这一场县试的主考官大人是哪一位?竟还口出狂言要当面对质!”
蔡轶还待再说,就听得一旁的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不就是那泰州通判邱炳怀么,泰州离此也不过一日路程,将人喊来当面对质也不是不可吧。”
蔡轶心里发苦,面色仍是不显,只得谄媚的朝着长公主笑道:“长公主有所不知,这邱通判年逾六十,眼看着已经到了要请辞的年纪了,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再说了,事发当日邱通判便已在证词上签字画押,其中绝不可能有错的。”
长公主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这会免不了又是一声冷哼,“侯府当真是好本事。”
蔡轶也只得当没听到她这一句话,苦哈哈的赔着笑脸。
“本宫听闻,这小子县试第一场的成绩可是名列榜首的,想来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了,怎的还要行贿赂考官之举?本宫瞧着他也不像是个傻子。”长公主斜睨着郁乘风,张口毫不留情。
明明这一番话都是在为郁乘风辩护,但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堂下的郁乘风迎着严嘉乐投来的同情目光倒是能泰然自若。
他不是没有同这位长公主打过交道,自然也清楚她的脾性。
蔡轶这会已然是无计可施。
他算是瞧出来了,今日看来这郁家小子,长公主是铁了心要保下他了,任他蔡轶如何应对,今日也不可能直接将其定罪了,倒不如顺着长公主的意思,将此案再拖一拖,也好让他能有机会给侯府报信。
想至此处,蔡轶便也立马就赞同了长公主的话:“长公主说得是,微臣也觉得此案疑点颇多,不如这样,今日先行退堂,待到微臣请了邱通判过来,再开堂审理也不迟。”
目的达成,长公主也懒得再费口舌,便直接起身开口道:“此事蔡巡抚做主即可,本宫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替你审案子的,你老问本宫做什么。”
说罢,她便又丢下一句:“本宫乏了,先回了,蔡巡抚不必多送,只需记得再要开堂审理此案时,去碎月轩报信即可,这看热闹不看个结果出来,本宫可是连觉都要睡不着的。”
蔡轶当然是满口答应,也不管长公主有没有看到,对着她远去的背影便又行了个大礼。
可算是将这位姑奶奶送走了。
恰逢一直立在旁边当鹌鹑的张县令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人,这......眼下这如何是好?”
蔡轶头都没回,瞧了一眼立在堂下仍是神色淡然的郁乘风,只觉满心烦躁,便十分不耐的回了一句:“先把人关回大牢去,容后再议,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