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自小就不敢拂逆自家老爹的严嘉乐,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官媒过来取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去合了姻缘,隔天便喜滋滋的来报说是什么狗屁的天赐良缘,便又得了赏钱取了信物要再去同女方交换了。
再到后来婚书也下了,严嘉乐也再也闹腾不起来了。
他只能愤愤想着,等他娶了那姓孙的母老虎,大不了就是自己搬去书房睡。
像这等不懂得欣赏酱肘子美味还要去侮辱它的女人,他是绝不可能同她维持什么表面夫妻的。
到时候就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好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严嘉乐总归是有些郁闷的。
他更羡慕大哥,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虽常年都在海上漂流,危险和机遇并存,但每次他回来一趟,同自己说起那些海外奇闻异事,眼睛都是放光的。
可惜他注定无法像大哥这般自在。
严家可以有一个儿子在外面飘荡,随心所欲,但另一个儿子则必须扛起家族的担子,继续前行。
严嘉乐自懂事起,就发觉全家人都像是在瞒着自己什么事。
大人们越是想瞒着,他就越想知道事实真相。
于是刚懂事的严嘉乐跑去问自家大哥,问他为什么有事要瞒着自己。
可每次大哥总是一脸温和的笑笑,宠溺的摸着自己的头说,因为是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所以没必要让自己知晓。
等到年纪大了些,严嘉乐也逐渐摸到了些边边角角的真相。
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大哥并非生下来就是双眼无法清晰视物的。
自打他记事起,大哥的眼睛就一直是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东西的,也因此在日常生活上总是有诸多不便,也无法像正常的孩子一般读书写字。
明明他大哥是那么聪敏的一个人,性子温和长得又好看,可却生生因为一双眼,成日里不是待在府里莳花修竹,就是听身边的小厮给他读话本子和杂谈诗集解闷。
直到后来,他隐约得知大哥那一双眼其实是因为幼时突感风寒又没有及时医治,等到后来再发现,就已经无法清楚视物了。
严嘉乐也终于想起来那一年大哥是为什么得了那一场大病。
那都是因为那会还是四岁小童的严嘉乐一直吵着要出去买好吃的,便仗着小小一团的身材优势顺利甩开了跟随的侍从,一个人带着银子偷溜了出去,结果就是肚子也吃饱了,却迷了路,直到大半夜都没回来。
那会父亲也不知道因何事被派去外地巡视,只剩六神无主的母亲在家急得直哭,打发派去寻人的侍从也都没带回来好消息。
于是年仅九岁的大哥便带着人也出去寻他了。
后来大哥在京郊的桥洞下找到了已经熟睡的自己,那会天都快亮了。
严嘉乐也是后来才回想起,那时尚年幼的自己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迷迷糊糊就看见了大哥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哥额前的头发被露水打湿,又十分狼狈的贴在头上,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白了,可一看到幼弟安然无恙,便露出了笑脸,摸了摸他的头,便拉着他一起回家。
两兄弟一回府便相继发起了高烧,心急如焚的大哥在病中都不忘嘱咐让母亲先给幼弟请大夫瞧瞧,生怕他年纪小,扛不住。
六神无主的母亲也只得先按长子说的,赶忙请了大夫先给幼子看病,等到大夫开了药,这才去给长子接着诊脉。
那一场病过后,大哥的眼睛就逐渐开始无法清晰视物了。
多年后严嘉乐也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可他大哥也早就跟着船队一齐去海上探险去了,沉迷于流连海外各国各地,见识与渊朝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偶尔回一次家,也是匆匆留下一堆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玩意,没在家留几天便又匆匆跟着船队出海了。
于是严嘉乐也一直没有同他大哥认真的道过歉,也没有机会抱着他说一声谢。
想来他大哥其实也不会在意这些,他一贯洒脱不拘,即便是后来眼睛不好了,也还是照样能活得肆意潇洒。
侍从原以为搬出了酱肘子这张王牌,自家公子总会愿意回家去了,可没成想,自家公子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些啥,这会眼瞧着已经想得有些出神了,手上的点心都被他无意识的捏碎成了渣洒落在桌上,也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看一眼。
侍从苦着脸,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喊他,便在这时,听得楼上传来阵阵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物品搬动的声响,直将原本还在神游四海的严嘉乐也生生惊醒了。
“怎么回事?楼上不是长公主歇息的地方吗?怎的弄得跟在搬家一样?”
严嘉乐蹙着眉想了想,便起身打算出了雅间看看。
却没料到正好就看到有仆役正从楼上往下搬着大口的箱子,看那样子,还真就像是在搬家。
他赶忙拉住一名正欲上楼的仆役,直接就问他:“怎么回事,长公主要搬家?”
那仆役冷不丁被人拉住衣裳,差点摔了个趔趄,一瞧眼前拉着自己的这位爷,顿时便也不气了,只是弯了腰如实回禀道:“回二公子的话,是长公主打算要去泾河县住上一阵子,所以命人将平时用惯的一些物件也一并带去。”
闻言,严嘉乐也没再多问,只是放了手让那仆役自行离去了,便又蹙着眉立在原地冥思苦想。
一旁的侍从见状也凑了过来轻声道:“这就奇了,没听说啊,长公主怎么就突然要跑到泾河县那种小地方去了?”
侍从还在嘀咕,就听得自家公子问了一句:“你说,泾河县能有什么值得让长公主跑一趟的?”
侍从茫然摇了摇头,自家公子都想不明白,他就更想不明白了。
正要开口再劝他先回家,却没想到严嘉乐这会又是一脸若有所思的道:“严三,你说,咱们要不搭个顺风车,也跟着一同去泾河县玩玩?”
侍从严三简直要石化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就直摇头,“这可不行!二公子,您可不能再偷跑了,您要是再偷偷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等回来了老爷一定会让严大打断我的腿的!”
严嘉乐也只得悻悻作罢,“好了,我就是逗一逗你,看把你怕的。”
闻言,严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小祖宗可是有过前科的,前年他还偷偷躲在货箱里面上了船,想着也出海溜达一圈再回家,幸好大公子发现的及时,在这小祖宗饿得实在忍不住了跑去厨房找吃的,便一举将其抓获,又马不停蹄的命船队掉头将人送了回来。
这回说什么都要看住他了,可绝不能再让他诡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