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已过，外面的街道上渐渐能听得有人开始讨论起了今日县试放榜后的排名，也有考生小声议论着今日在考场内发生的事。
许多考生只是听说，这一回貌似是有一名考生竟试图贿赂主考官，以求能提前获取明日第三科的考题，因此而被人举报。还听说那人才刚出了考场，转头就被抓进县衙大牢里头关着了。
有人唏嘘，也有人不屑，论之为耻，但那个进了大牢的考生到底是谁，却无人清楚。
外头的街道这会阵阵热闹嘈杂，古灵顶着面前蒋管事探究的目光，终于还是有些紧张了，额头上也已开始见汗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有希望迎来些许转机，无论如何她都不甘心失去眼前的机会。
毕竟对于自家姨父到底有没有留后手，她是真的心里没底。
蒋管事盯着小姑娘看了半天，直将她看得再也绷不住了，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的目光这才逐渐缓和下来。
“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先同你说好了，我目前能动用的力量，顶多只能让你先见上你那表哥一面，再多的，就需得看京中如何答复了。”
眼见着这番话一出口，面前的小姑娘原本紧绷着的一张脸瞬间就松弛了下来，蒋管事也生出了打趣之意。
“你表哥出事，你却这么紧张，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瞧着蒋管事这会一脸打趣揶揄之色，饶是古灵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都什么时候了，说着正事儿呢，还要来打趣一番，自己在渊朝遇到的大家长，怎么都像是同一个模板，就没一个正经的？
好在这些不正经的中年人还算是十分可靠。
长舒一口气，古灵郑重躬身一礼，这才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蒋管事道：“多谢蒋管事还肯出手相助，能让我同表哥见上一面已经是难得了。关于那十余种点心的方子，我也会尽快备齐送过来的。”
闻言，蒋管事又是一阵乐呵。
这小姑娘，还记着要“付钱”呢，是个不错的。
他端起茶盏，发觉杯中的茶水有些凉了，于是又转而放下了，这才笑道：“不用了，帮个小忙，就当是送给合作方的一些福利。”
不待古灵开口，他又抢过了话头，继续道：“你也别忙着拒绝，你可知道你那些点心方子，经年累积，等到若干年后，定能助碎月轩在渊朝彻底站稳脚跟。到那时，我们能从中获得的好处才是无法衡量的。”
古灵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就又听得他笑道：“左右你那些方子都是要做成点心与我们合作分利的，就先缓一缓吧。你且先回去等上一晚，明日一早，我再派人接你。”
听出他这是在送客了，古灵于是也只能起身谢过了他，便告辞离去了。
待到古灵走后，蒋管事又命人新上了一壶花茶，独坐饮了几杯，这才收敛了笑容，唤来小厮，低声叮嘱了他好几句，便让他自去好生办事了。
末了，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枚十分精致的令符交给那小厮。
“记住，不可多言。”
那小厮于是接过令符，恭敬应下了，这才转身出了雅间。
等到人出去了，蒋管事这才恢复了原本闲适放松的神态，回想起方才同古灵那一番对答，又不由笑了笑。
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想来她一定会喜欢的。
古灵一路被引着下了楼，出了碎月轩，这才觉得身上松快了些，缓缓往前走了一阵，打算先回店里等着郁文涛他们过来。
可没走几步，却又听得背后有人喊住了她。
“古东家，请留步！”
会这么叫自己的，除了碎月轩的伙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古灵于是愣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就见得果然是碎月轩的一名小伙计，这会已经飞快的跑到了自己面前。
“蒋管事让小的来提醒您，说是让您别忘了去医馆看一看。”
经他这么一提，古灵这才想起来，左手那处伤口也确实该寻个医馆好好处理一下了。
也还好这会天气依然寒冷，若是在那三伏天，都过了这么大半天伤口却还未包扎处理，只是草草用布条包着捂着，怕是早都要发炎化脓了。
于是她赶忙就同那小伙计行了一礼，“多谢小哥传话了，还请小哥替我谢谢蒋管事，我这就去寻医馆了。”
那小伙计眼瞧着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自从当了伙计，平日里冷眼瞧多了，哪里能被年轻少女这般礼遇对待，这会早就憋红了一张脸，挠了挠头，又不忘给古灵指了附近的医馆，这才忙不迭的又跑回去复命了。
古灵也没耽搁，寻着地方就找着了医馆，还好出门时身上带了钱，要不这会还得折返回去拿了钱再来处理这伤口。
给古灵拆布条上药的是个老大夫，一层层的给她解下了布条，嘴里的唠叨就一直没停过，只言古灵这行为简直就是在胡闹。
那处伤口这会已是干涸了，并没有再往外渗血，但那贴着伤口处的布条却是已经微微黏在了破口的皮肉上，被揭下来时还是不慎拉扯到了那处口子，这会又开始往外渗着血。
也是到了这会，古灵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是真的疼，特别是上了药之后，疼得她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就连胸口都疼的阵阵发堵。
果然常说十指连心，还真是没说错。
那老大夫轻手轻脚给她包扎好了伤口，又开了些刀伤药，这才又转头将她训了一顿。
“小姑娘不知轻重，把自己这双手当啥了，你瞅瞅，这手哪像是你这年纪小姑娘的手？冻伤了也不知道抹药就算了，干脆还给切了个大口子也不赶紧来医馆包扎，这手你还要不要了？”
老大夫说到后头愈发激动了，唇边两缕花白的胡须都气得一颤一颤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怒视着古灵。
虽被这老大夫数落了好一阵，古灵心里却是一阵暖意。
由着他给自己开了刀伤药，又给开了些治冻疮的药粉。
老大夫得知她是个做厨子的，平日里不方便抹冻疮膏，便给开了这治冻疮的药粉，交代她早晚各加入热水中将手浸泡一次再净手即可。
谢过了热心肠的老大夫，付了钱，古灵便提着两个药包打算回去了。
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天色已渐灰，再过一阵子估摸着街上也要掌灯了，古灵这会也终于觉着饿了。
仔细想想，自打早上那一顿饭后，一直到现在，自己也就是在碎月轩喝了些茶水，无怪乎这会腹中一阵怪叫，直教身边过路的行人都不住侧目。
忍住要捂脸的冲动，古灵赶忙又迈开脚往店里一路小跑。
也不知道郁乘风这会是不是也还饿着。
叹了口气，看来明日一早还得先准备些经放的点心，看看能不能给他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