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天已是蒙蒙亮,郁乘风收拾好了东西,带着疏竹就出门往考场方向去了。
古灵目送着两人离开,也准备开门营业了。
也不知道他手气好是不好,若是摸到个臭号或是其附近的位置,即便是在这冬日里头气味要较夏天略好些,那也是挺难捱的了。
而且这几日她在后厨也着实听了不少食客讲了好些关于县试的事儿。
比如每科开考前,考生需得排队拿号并在考场前经过搜身才方能进入考场内就坐。
为了防止夹带小抄等作弊行为,门口的兵士和衙役会非常仔细的对考生进行搜身,听说似乎是要脱了衣服的。
一听到居然要脱衣服,她突然有点后悔。
是不是自己也该去送考?毕竟这考试可是头等大事,万一疏竹年幼,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又或是打翻了砚台什么的,那该如何是好?
乱七八糟的想法最终还是被两个买了菜回来的婶子所打断。
叹了口气,还是先洗菜吧。
这头郁乘风带着疏竹,两人一路上也瞧见了不少同去赴考的考生。
前往县衙考场的主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头和马车牛车驶过,考生们也都年龄不等。有那十来岁的小童,也有那须发皆花白的老翁,大家也对此毫不感到稀奇。
渊朝太平了几十年,朝中百姓但凡家中有条件的,无不是送了幼童去读书,盼着后辈能出人头地。
太平盛世,也意味着想要出头,就只能走科举一路。渊朝这十几年来,重文轻武的迹象也是愈发严重了,全国上下几乎人人都识得些字,但习武的却是颇为罕见。
只因习了武也只能去镖局碰一碰,看能否觅得一份差事。
但现如今的镖局要求也都愈发高了,没办法,全国太平,连山匪都好些年没见过一个了,除非是怕被对头算计的,出远门了才会想到去雇上几个镖师。
二人一路艰难的穿过众多人群,终于挤到了县衙门口。怕被人群挤散,郁乘风这会都直接将疏竹抱起放在肩头,两人这才顺利穿过人群,挤到了前面。
众考生这会也开始排起了长队,依次递上考试文书和互结证明,这才能拿号进去搜身。
郁乘风寻了个人少的地儿,将肩头坐着的小童放了下来,从他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又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一会等人散去一些再自己回铺子去。
见疏竹十分认真的点了头,他这才伸手摸了摸小童头顶的软发,取出揣在怀里的考试文书和互结证明,就跟着人群排队去了。
互结这种制度,在历史上就已经存在。
它指的是,参加考试的考生,需得凑齐五名同乡的考生一同签下互结证明,再由各村村长或是里正一并送到县衙记档。
等到县试过程中,若是哪一名考生被抓到有舞弊行为,则同一文书上的五名考生全部连坐,一同以舞弊罪入狱等候发落。
郁乘风手中的这份互结证明是村长郁溪山去年底就开始准备了的。
南溪村里今年参考县试的就有三人,郁溪山又早早从邻村找了一个相熟的后生,再加上郁乘风,正好凑齐了五人。
由众考生排成的长队倒是行进的很快,才等了没一会工夫,就已经轮到了郁乘风。
将早前交了考试费得到的考试文书和互结证明一同递给守关的衙役,经检查无误后,那衙役示意郁乘风从桌上的那一口大木箱子里拿上一块号牌,就可以进得门内去搜身了。
他从木箱里随手摸了块号牌,随意瞟了一眼其上的数字,就提着东西步入大门内了。
考生携带的所有物件都要由专人打开检查上一遍,再由另一人对考生本人搜身检查。
前面的人这会倒是只脱了棉袄,由那负责搜身的衙役检查一遍就可以放行了。轮到郁乘风时,他将手中提着的食盒与装着砚台笔墨等杂物的包袱还有那暖手炉都一并放在案桌上以供检查,自己也手脚麻利的脱下了厚实的冬衣。
等到搜身完了,那负责检查物件的衙役却仍在翻动着食盒内的饭团。
众人都是第一次瞧见还有这种模样古怪的吃食,那衙役拿了食盒里的筷子,伸手就将两个饭团子戳的面目全非,直到仔细看过了里头包得也都只有炙猪肉卷等食材之后,这才收了手。
郁乘风瞧着那两个被他戳散了的饭团,一阵皱眉。
末了,那衙役示意这些东西经检查没什么问题了,让他自去收拾了就可以进场了。
将食盒盖好,郁乘风到底还是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提着东西进了考场。
按照号牌找到了位置,他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摸到臭号及其附近的位置。
弯了身子钻进狭窄的考场隔间,将携带的东西都找地儿放好了,再抬头一瞧,只见旁边的位子也都陆续有考生入座了。
附近的考生也都看了个稀奇。
从未见过有人考试还带了个炉子进来的,方才在门口搜身检查时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郁乘风这个异类。
旁人都是战战兢兢来考试,他倒像是带了吃食和炉子来踏青的。
正好这时有一上了年纪的老伯也分在了这附近的考棚,恰巧在门外检查时他正好就排在郁乘风后头,因此全程目睹了前面的这年轻人,明明是来考试的,却带了食盒还带了炉子和炭。
这老伯这会背着一只手提了包袱从郁乘风面前走过,特意盯着他瞧上了好半天,吹胡子瞪眼的明显就是对郁乘风此等作为十分看不上眼。
小老头不住地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好好念书科考,净想着败家吃喝玩乐,这不,这都吃到考场来了,真是有辱圣贤。
迎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郁乘风倒是仍能泰然自若,只管将笔墨砚台摆在面前的案桌上,末了又转身往那暖手炉里加了两块炭。
抖开那装炭的小包袱,这才发现古灵甚至连火钳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拿起那火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方才一直觉得这几样东西过于沉了些,她这是巴不得把家都给他搬过来吧。
用火钳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很快,原本还十分阴冷的狭小隔间里顿时就有了些暖意。
放下火钳,将已经有些冰凉的双手放在炉子上方,只一会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些。方才在门口脱了冬衣,虽然也才一会的工夫,但整个人也着实被冻得够呛。
清隽的面容这会分外柔和,听着隔壁的考生不住的搓手跺脚的声音,他终于笑了笑,收回手,转过身开始磨墨。